月西斜,流光泻于山野,峦处明,谷处暗。
天泽、云坤两国此向的边界就是如此,无太多天险作隔,只有几条长峦和长谷横着,相邻叠靠。翻过一峦,可见一谷,蹚过一谷,又见一峦。
这时,只见一暗谷中跃出一影,攀上山峦,其速迅捷如虎豹,不多时,便奔到山峦另一端,紧接又是几步跃下,窜入山下幽谷。
那影,是陆尘。
陆尘右手箍在左臂肘部,固着不动,以怪异姿势奔跑着。其下足力道也是十分诡异,忽深忽浅的。深的,在半山老石上都踏出个凹印,浅的,在湿谷软泥上都没个滑痕。
陆尘牙关紧咬,左臂上捆了数圈由囚服上撕下的破布,布已尽红,血尤在外渗。而被破布紧扎的左臂,前端半曲半弯,内骨已经碎折!
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要从刚才的死牢说起。
两个时辰前,丰城,死牢石室。
“小子,你我本是这城里最‘该死’的人。现在,我们倒成了这城里唯二没死的人啦!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老者的狂笑在耳边回响,甬道上的邪尸在眼前游荡。
陆尘失神地挪了挪身,盘膝坐至囚笼中间,垂头,默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真好笑!‘不该死’的那些,现在全死了,真他妈的好笑!”陆尘仰头,也狂笑起来,略带上了几分生死有命的释然,尤其在瞟到尸群中还有几个着官差衣服的影子后,笑得更欢了。
“只是可惜,有些‘该死’的,我无法看着他们死了。”
有泪从陆尘眼角划下,不知是笑得,还是悲得。
甬道口邪尸听闻人声,嘶咽躁动,其中一瘦小者挤到前处,略微迟疑了一阵,壮胆蹬足一跃,直扑陆尘。
嘭——
铁毕竟是铁,血肉终归是血肉。
其头磕上笼栅,皮开骨裂,一溜半干半凝的乌血飙飞而出,直溅到陆尘脸上,腥气冲鼻,激得陆尘侧头干呕。其余劲未消,震得囚笼仰后大甩,此笼碰擦了几个邻近的彼笼后,打圈似的晃荡起来。
就这混乱间,囚笼向披发老者那边荡了过去。
呯——
两笼相撞,老者因撞击滑移,直贴到撞面的笼栅上。
刹那间,老者忽笑,动了。其闪电般从缠身铁链间戳出一指,一搭一弯,便勾在了陆尘囚笼铁栅上,将两笼死死地固在近前。
那指,看起来不过是平常古稀老人的手指,枯瘦如细柴,纹皱如沟壑,垢黄如老蜡,一副使不得力、屈伸不易、稍碰就拧的样子。
此刻,其勾在铁栅上,拉着逾千斤重的铁笼子,却是不颤不抖,纹丝不动,似是很稀松平常一般。
“小子,想活着出去吗?”老者开口,语气较之前大为不同,颇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