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唐人敬重当今天子,这是一种溶于骨血的情感,我亦不例外。
我的阿耶是个游走各地的商人, 幼时的我常常伴着阿耶的故事入睡, 这其中我最为好奇的便是为何那些神奇又漂亮的祥瑞都渐渐消失了呢?
因为我的阿耶就是靠祥瑞起家的,我记得那是我三岁时候的事情, 阿耶捕到了一只玄狐献于当地官员,听闻上头的皇帝很是欢喜, 官员也很是欢喜,赏了阿耶一大笔钱财, 对了,那个时候的皇帝还不是他。
那是一个如同往日的夜晚, 阿耶照例坐在床头, 给我讲着各地的趣闻哄我入睡。
阿耶口中的曾经的太原, 紫气缭绕,双龙盘桓,无愧于李家的龙兴之地,不愧于上苍庇佑李家庇佑天下的象征。
“那现在呢?”
我兴致勃勃地拽着阿耶的衣袖, 敏锐地察觉到了曾经二字。
我记忆中无所不知的阿耶难得有些语塞,阿耶似乎有些为难, 但还是摸摸我的脑袋看向窗外,我顺着阿耶的目光看去,那是皇宫的方向。
“陛下下了好几道命令,禁止进呈祥瑞,现在这些神奇的故事也就渐渐消失了。”
阿耶的语气中带了些喟叹,我似懂非懂再度询问。
“这是不是意味着上苍不再庇佑我们了呢?”
阿耶摇了摇头。
“可是,我们的天子一直在与我们同行啊。”
阿耶的言语充满着骄傲,数年一次的出宫与百姓同乐,处处流传的所谓传说故事,无不彰显了他对大唐的关怀和人们对他的崇敬。
我压下心中疑问,还是有些不明白。
因此,许是出于好奇,或是别的什么我不知晓的原因,在我的少年时期,我到处搜集关于他的记载,并且因此认识了个家中有些闲钱行踪捉摸不定的窦郎君与常常跟在他身侧的杜郎君。
后来想想,我对他的敬重究竟是什么时候发酵变质,变成难以启齿的仰慕的,好像,就是从认识窦郎君之后吧。
我和窦郎君的初识始于一场文人对与他的争论。
坐在我对面的是长安城中鼎鼎有名的文人,他晃着脑袋,分明年岁也不是很大,却偏偏是一副老学究的打扮,讲话慢声细语,说着自己对于当年迁都旧事的见解。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听闻当时上头那几位可是争锋相对得紧,这个时候那位站了出来,这不就是最最好收拢人心的机会吗?”
说着他哼笑一声摇着手中的折扇:“多翻翻史册就知晓了,这个啊叫做帝王心术,也难怪最后是那位坐上了帝位,这般心机我着实佩服。”
我皱着眉,觉得不对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开口,我多么大声地反驳他,连主上的面都没见过,这是胡说八道!
可是……他没有见过,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
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如何能保证自己的话便是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