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的手心已覆住那管枪。

他压低声音:“安达先生,如果要用这种方式的话,当然是我来,总不能让您……”

“我、我不是在问你杀他比较好,还是我杀他比较好!”

安达撑住桌面,低声说,声音和身体一起在颤抖。

“我在问你想不想——想不想亲手杀了他?”

裴行野愕然:“我……”

“不要考虑弑父不弑父,不要考虑谁的名声好不好!你愿意杀了他,那就你来——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很乐意自己动手!”

裴行野眼睫迅速翕动,似乎很惊讶。

他很快地轻声说:“我愿意杀了他,安达。”

安达无声地笑起来。

他将带着掌心冷汗的枪,塞进了裴行野的手中:“去。”

裴行野转过身,走出两步,又转回头:“……安达先生。”

安达:“嗯?”

“谢谢您。”

裴行野低了低头,转身快步离开。

“……”

方彧不可思议地等待着,想象着裴行野的步伐——

靴跟踏过地下室的地毯,一级又一级,最后一级被直接跨过去,悄无声息……

她能感受到,安达的精力在流失,身体越来越多的重量转移到了她的手臂上。

就当她手臂酸麻之际,隐约听到“砰”的一声。

“?!”是枪声吗?

方彧下意识松开手,向外两步。

还没等她听清楚,身后却扑通一声。

方彧回过头——安达无声地晕倒在地,金发垂落鼻翼,如古代殉难者的雪白大理石像。

……

方彧小心翼翼地低下头:“……阁下?”

安达动了动,浅金色的睫毛翕动。

他抬手去拨脸上的头发,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问:“裴行野回来了吗?”

“还没有。”方彧把他扶到椅子上。

“看起来……是和那个人聊上了。”安达看了看时间,笑起来,“会说什么呢?”

方彧不吭声,面无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安达斜倚在靠背上:“方彧,写个报告,我来口述。”

“啊……是。”

调查组转内阁诸公:

有鉴于法尔希德上校翻供,我司即安排其与安达平章先生对峙证词。对证中,安达平章情绪激动,夺过警卫手中武器,开枪自尽,抢救无效死亡。

军部总参谋处某某年月日

方彧看完自己记下的文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