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了件墨狐皮的大氅,手里又捏了把玉骨素面儿的折扇,摇摇晃晃就出了府门。

雪厚厚积在地上,见了太阳也化不开,麂皮靴踩在上头咯吱咯吱响。

我幼时很爱这个动静,每逢宫中下雪时,都在御花园里疯跑着踩雪。

如今身上带伤,疯跑也有失体统,于是只得一步一步踩下去,细细听这个动静。

及至一路走到棋盘街,我才过了这个踩雪的瘾头。

临近年下,四处都是买字买画买对联的人,棋盘街又常年有秀才举子卖字卖画卖对联。

我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棋盘街,心里顿时高兴起来,觉得这才年节该有的样子,热热闹闹,忙忙乱乱的。

于是抬脚跟着人流进了街面,我今日出门,倒也不全是为了闲逛。

还是有两件正事要办一办的,头一件就是陛下交下的差事。

梁管家说近日棋盘街的举子卖字成风,其间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写字有风,做人有骨,很有些雅名在身上。

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些卖字卖出了名声的举子,若真有质素尚可的,也好在春闱时留心。

还没走到街中,便见七八个人围住一个书画摊子,人多口杂吵吵嚷嚷。

我抱臂站在外围,听了一耳朵这些人在喊什么。

站在最前头的大个子说道:“何兄,那张尤二人的书法丹青都不如你,却屡屡把你排挤到街口来,你也肯吃亏,若是我”

那位站在摊子里的“何兄”,闻言摆了摆手笑道:“无妨,哪里卖都是卖,无非是挣个一餐两饭,何苦同人起干戈”

何兄这话说的和气,那大个子却是个心小的。

“那怎么能一样?街尾茶楼棋馆里坐着的都是朝中大儒,听说今日颜公叶相也是来了的,若能得了他们二位的赏识,即便一考不中,日后也能拜入他们二位门下,前程自然就有了,你在这里卖字,人家也瞧不见,写的再好也无济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