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宫司吞吞吐吐,似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犹豫,“我们该怎么办?不,我是说,有关于神子,还有四大家族......以及上一位大人,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鹿野宫司开口,神情笃定,“他说过他会回来,神不会撒谎。”
所以整个神社,以至于四大家族中的所有权贵,才会年复一年的进行如此荒诞的举动——于神明曾经降临的地方,再次祈祷他的偏爱、驻足与归来。
只因为他们都曾真切的看见过神迹,所以自此无法忘记。
“那宫司大人,今年的炭火需要送上去吗?”
权宫司没有说是谁,却将意思表达得无比清楚。
“不用了,神不需要我们的馈赠,神子想来也是一样的。”鹿野宫司神情疲惫,他望向神社上悠悠漂浮的白云,呢喃道:“要是我能在梦中再次看见神明大人,那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神社将会永远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神治也将会永远高于人治。”
据说,一些神经格外敏感,或者格外虔诚的人,会与神的梦连接。
宫司大人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正朝着山下走去。
山顶雾气重,所以参道上早早地就点起了灯,连带着当真有几分神宫的错觉。
可神社阴寒,水汽又重,其实并不适合人久居,除去所有的神职人员以及各路信徒,在这里定居的也就只有帝释神子一人。
神社后方庭院,落花满地。
帝释正撑着脸看向远处雾蒙蒙的山顶,苍翠的树冠都被雾气浸染成了淡淡的一抹绿色。屋里没有蜡烛,也烧不起炭,倒要比外头的院子还要湿冷几分。
风吹了进来,可呼吸间都是沉重的水汽,这让帝释总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后边的那片湖水中。
已经三天没有人来送吃的了,他全靠冰冷的井水撑着,以至于现在胃里十分酸胀,却又在反呕出略微泛酸的几滩水后,一抽一抽地收缩着疼。
帝释不由在想,也许没有哪一国的传说里,神会被饿死吧?
可他又不是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与那些上了神社便诚惶诚恐的信徒并没有什么区别。若是真的要细数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自其十六岁后便停止变化的外貌。
但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连逃跑都不切实际。
帝释动了动疲软的身子,将自己拖回了简陋的床上。
周围很冷,连带着被子摸上去也有种难以形容的潮气,可他仍坚定的将一层层薄被披在身上,也许这样可以稍稍暖和一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去点个火,烧些什么都好,华服、笔杆、残枝落叶,它们都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冷。
但是太累了,也许睡一觉就会好些。
于是,等到祭司终于说服鹿野宫司,被允许进入帝释神子的居住地时,他便看见了这样一副情景。
神子裹着棉被缩在床脚,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蝉蛹,巴掌大的脸上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唇上皲裂起皮,整个人几近枯萎。
祭司见状,迅速放下了手中提着的东西,转身出门。他先是呵斥了外头的小巫女,随后自己搬来炭火,动作娴熟的点燃。
而等他回头时,帝释已经被他的动静给弄醒了,那双了无生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祭司,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
总之,是没想什么好东西。
祭司略微低头,便将自己带来的茶点一一铺开。
几碗精致的点心,和一些名贵的抹茶,动作似乎有些无措,因为他没有料到这位无比尊贵的神子大人,现在居然便成了这种模样。
二人一起长大,在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帝释的居所当真如神宫。
举世皆知,神子大人的寿命无穷无尽,连同面容也定格在了其十六的模样,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显得自己比他年长一些。
现在的他们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