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裹着毯子杵在暴雨里,看着担架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男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啊,那是他的父亲啊。

那是明明一小时前还与自己说要在沙漠的陵墓与陵墓间门建观光缆车,却在最后关头将撞击点集中在驾驶座一侧、拼死换下了自己性命的、他的父亲啊。

豆大的水滴不时顺着他的面颊落进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每一滴的温度都是冰冷且无味的,每一滴都是从天际砸落而下的大自然的眼泪,没有一滴是从他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呢?

因那一场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拍卖会吗?

劫后余生中,他只觉得茫然,他哭不出来。

因为母亲把本该属于他的那部分眼泪给透支了。

母亲每日每夜都在以泪洗面,面对他时总是沉默,却未曾对他道出半句责怪的话语。

直到那天,台风过境,放学后匆忙赶回家中的卡维发现客厅门窗大开,母亲跌坐在一片狼籍中,瞪着一双仿佛早已哭干了眼泪的双眼,黯然失神。

在她身前,是一副从墙面摔落在地的相框。碎裂的玻璃割裂了她的膝盖,那张本应被封起的全家福早已被狂风吹去了未知的角落。

他知道,这张全家福是母亲的心理寄托。尽管母亲看到它时,会沉默,会大哭,会喊叫,但她离不开它,她要看着它。

母亲此刻很是冷静,崩溃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他在屋内屋外四处搜寻,将倾倒的家具摆件抬起又扔下,将花园里被狂风吹蔫的蔷薇一株一株连根拔起,最后带着浑身的尘埃与泥土,狼狈地跪倒在母亲面前,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