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冷眼旁观,这男子和这里的人似乎很熟悉,不时有人叫他“曲哥”“曲哥”。被人捧的男人十分高兴,掏出香烟见人就发,连罗翔也得了一支。
谷童小声说道:“他是老曲专员的孙子,游手好闲的老混混。”罗翔点点头,一对眼珠眨也不眨瞧着曲哥。
他听人说过老曲专员,文革期间靠边站的老革命,后任祥庆地区第一届行署专员,相当于现在的市长。老曲专员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一身蓝布衣裤一辆永久自行车,坚持两袖清风十几年,奈何思维和学识不适应形势需要,八十年代初下去后在老干局打长牌混日子,前年得脑淤血,终日痴傻瘫痪在床。
曲哥蹲在谷童身边看他修车,一面和闲人们吹牛打屁,说不了几句就大骂市里的领导,“我爷爷干革命多少年?一个月的退休金抵不上他们打一次牌,瘫在床上看的人没来一个!我爸工厂快跨了,看病吃药没处报医药费!麻痹的,我没工作却要养家糊口,这日子过不下去!”
有人接话说道:“曲哥,老爷子可惜了,您更可惜。否则,专员的嫡亲孙子至于骑摩托载人拉客?你看看他们吃香喝辣,都当您是屁呢。”
更有人问道:“曲叔的厂子也认购了高速路的款子?”见曲哥点头,周围打抱不平的人叹道:“谁不知道老曲专员一清二白,从你家掏钱,没良心啊。”
曲哥的脸黑黑没一丝笑容,罗翔见机行事,说道:“我同学不少是市里当官的儿女,那个用钱如流水,那个飞扬跋扈,政府的就是他家的。”
两手油污的谷童抬头看看罗翔,听出他在撺掇什么,顺势说道:“曲哥的摩托骑几年了?再不换新车没法修了。”
曲哥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听到众人大肆抱怨高速路,咬咬牙狞笑道:“他们吃肉不给我们喝汤,干脆把锅儿踢翻,大家一拍两散。”
罗翔躲在人群后阴阴说道:“市里闹腾没用,一只手铐就憋死你,要捣腾得上靖元!”
一帮人也不看谁出的这馊点子,笑嘻嘻哄闹起来,“曲哥,您沾了太子党的边儿,不折腾折腾人家谁会看重你?总不能七八十岁仍和我们平民百姓厮混吧?”
曲哥反倒没再动怒,沉着脸笑了笑,眼神却蕴藏火焰山般的凶光。
罗翔悄悄退到修理店,躺在谷童人油味甚重的床上瞎琢磨。给应元平的金条和材料不知有用没有,如果曲哥能搞出一点是非,浑水中常达游得就困难了!
果然,曲哥和几个难兄难弟合计,认为要站出来亮相才能吸引注意,才能瓜分公家私人钱财的酒宴上分一勺羹。于是,混混的本性暴露无遗,有人找了面包车和两轮平板车,准备了肮脏破烂的棉絮。
曲哥回家背起动弹不得的傻子爷爷上车,老实巴交的爸爸妈妈历来怕他,也不敢过问,只能诅咒这个不孝子早死早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