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群人用多大力道,偶尔一球落地都能砸出一个不浅的小坑,更不知这球是什么材质,这般都没被踢爆。谭曲身高在观战武卒中毫无优势,垫脚看球看得有些吃力,但很快被现场气氛感染。就在这时,场下一队进球夺分,进球武卒欢呼,看众也高声喝彩。
众所周知,人一激动就爱做些抽象的事。
他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谁扛了起来。
谭曲:“……”
万幸的是新认识的友人替他解围。
扛起他的武卒尴尬挠头,连连道歉。
一副他不肯答应自己就去领军棍的模样。
看着面前肩膀比他还宽阔厚重的武卒,谭曲忙摆手:“女君不必道歉,在下无碍。”
武卒觉得他是好人。
“不如小郎坐我肩膀上看球吧?”文心文士成年身高不及同性别武胆武者高大,比异性武胆武者也就高一点,谭曲还是少年,所以他站在一堆武卒中间,即便垫脚也只能透过前方二人肩膀空隙看到场上奔跑对抗的场景。武卒看出他身高上的窘迫,热情发出邀请。
谭曲表情一僵:“这怎可?”
“怎么不可以?”
要不是两国谈判,各处戒严加倍,这会儿空闲看各营蹴鞠的人更多。观战位置有限,挤不下这么多人的时候,他们都会叠罗汉,一人踩着一人,夸张的时候能叠个三五人呢。
当然,这要挑没战事的时候。
否则被上面的人知晓了,绝对要加训。
谭曲:“……这不妥。”
武卒:“妥的妥的,别害臊啊小郎,你不肯答应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方才的冒犯?”
祈妙无视了谭曲又羞又窘的求救眼神。
最后还是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武卒干脆化出一杆长兵架在肩膀,充当扁担,谭曲跟祈妙分别坐在两侧。此处观战视野极佳,谭曲二人就能毫不费劲将场上战况尽收眼底。
谭曲几乎要捂脸。
祈妙则在一侧大笑。
武卒吹了声嘹亮口哨:“羞什么羞嘛?”
谭曲:“……”
他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起初如坐针毡,但随着场上激烈对抗以及两队死死咬住的比分,他不由得也看入迷。
甚至在一记刁钻进球后忍不住学着其他观众欢呼呐喊,一开始还放不开,可看到周遭热火朝天的场景,一时也被感染,加入其中。
直至分出胜负。
获胜队伍分到半扇猪肉。
队率双手高举战利品,口中长啸。那样子不像是踢赢比赛,倒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待散去,已是月上中天。
谭曲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掌心发痛——这是他替胜者欢呼鼓掌太忘情的时候拍痛的。
他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活动。”
蹴鞠这种娱乐在世家子弟中挺流行,但下场参赛之人将其视为娱乐,观赏大于其他。氛围热烈不起来,参赛子弟也都顾忌自身形象。今日所见比赛却不同,那是真的会见血。
可见双方踢得有多激烈了。
越激烈,越是难以维持体面。
“营中娱乐不多,将士们又都是年轻力壮、气血旺盛之人,寻常练兵很难发泄多余的精力……”祈妙跟他并肩而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往的军营多设有兵卒寻欢作乐之处,或是歌舞伶人,或是娼妓倌儿。劫掠来的男男女女既要做琐事,又要替兵卒解忧。”
谭曲:“贤君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祈妙点头:“这是自然。”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堵不疏。
既要加强兵卒的思想觉悟也要提供替代品。这种带着高强度竞技特征的娱乐便是最佳选择,上面的人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空有闲心了也会亲自下场,与兵同乐。
谭曲认真听完抚掌道:“贤君大善。”
曲国会输,几乎是必然的。
他很快就发现身侧的祈妙停下了脚步。
后者视线落在一个方向。
谭曲也循着视线看去。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复杂的眸。
那双眸的主人是大晚上跑来接女儿回营的老父亲,跟谭曲疑似有杀身之仇的祈中书。
谭曲怔了一下,心中却无见仇人的慌乱。
只是暗叹,该来的总要来的。
殊不知,眼前之人早已经宕机了。
祈善这一日过得十分精彩。
上午跟曲国那群胡搅蛮缠的家伙吵架,下午继续面对喻海那张刻薄尖酸的脸,简单扒了两口饭。一想到晚上还要继续吵,他又给自己塞了两颗润喉糖,然后——主上那张脸突然从不知哪钻出来,双手高举大呼:“Surprise!”
“咳咳咳——”
祈善被吓得润喉糖咔在喉咙。
让君臣再见该有的感人氛围一扫而空。
沈棠急得都要给祈善用上海姆立克急救。
终于,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那颗差点夺走祈善性命的润喉糖才被他吐了出来,一张半红半青的脸才恢复正常颜色。这么一闹,祈善被闹得彻底没了脾气:“主上何时来的?”
“就刚刚,我立马来看你了。”
祈善哼了一声,不相信。
但,心里还是很受用。
君臣重逢虽有许多话要说,可眼下两国谈判才是要紧事,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让祈善受累。直至散场,沈棠又算了一下谭曲的位置,让祈善去接女儿。祈善对此不解。
军中戒备森严。
即便有士兵生出歹念也不敢顶风作案。
沈棠神秘兮兮:“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