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谭曲对方没有憋好屁。
可他又怎会拒绝待他周全细致的喻海?
“……归龙,这不妥当,我毕竟只是一介白身而非曲国臣属,不适合介入。”谭曲视线从那身眼熟新衣挪开,“我记得我曾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旧衣吧?何必做两套相同的?”
喻海一天必换一套新衣,而谭曲没这些需求,衣着不必精细,干净整洁不失礼即可。
做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更没必要了。
“唉,还不是因为手中无可用之人。”喻海说得可怜兮兮,连连叹气,“你这段时间不在曲国境内,怕是不知局势险峻。形势比人强,主君为黎庶也不得不妥协。可即便如此了,那贼人依旧气焰嚣张,欲逼主君于死地。朝中臣工受挑拨离间,如今也人心涣散。”
“康国竟如此跋扈?”
喻海:“真正跋扈者,另有其人!”
“你是说那位康国中书令兼太师祈善?”
“除了他,还能有谁?此人早年横行各地,混了个‘恶谋’的诨号。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时至今日仍不肯洗心革面。以我对他的了解,此番小人得势,怕是愈发猖狂。”
谭曲见他火气旺盛,递了一杯茶过去。
“清清火气。”
喻海怒道:“他与你还有过命的仇。”
谭曲就该帮自己!
“过命的仇这件事情先放一边……”谭曲还没说完就被喻海瞪了回来,他将剩下内容咽回喉咙,说道,“我知晓了,我会帮归龙的。”
大厦将倾,曲国臣工也不肯听归龙。
归龙开口找自己帮忙,可见是碰见难处。
喻海舒展眉头:“有乐徵在,我放心。”
毕竟是少年,身量没有成年男子那么厚实宽阔,再加上他苏醒后对生食存抵触心理,只要不是控制不住那股进食冲动就不肯进食,整体瞧着清瘦了三分。新衣穿上略显空荡。
不同于喻海此刻心情,谭曲有点心虚。
他不认为自己能帮对方什么忙。不过这话在触及对方表情的瞬间,又被吞咽回去,他改口岔开话题:“此事应该不会拖延太久吧?”
喻海知道谭曲说这话什么意思。
此前怪疫蔓延,曲国内部使用康国分享的治疫方案也只能堪堪维持平静,一有松懈就可能失控。谭曲意外发现不仅自己觉得“病患”可口,这些“病患”也会受到他的吸引。
他便萌生了一个大胆念头。
由他当鱼饵将有攻击性的“病患”引开。
不仅如此,谭曲还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自己隐约能听到这些“病患”无意识的呻吟。这个发现让谭曲阻止喻海集中坑杀这些“病患”的行为:【他们似乎……没完全死绝。】
喻海:【你不是没见过他们五脏六腑成什么模样了……这叫没死绝,什么叫死绝?】
谭曲道:【可我听到他们在求饶。】
喻海:【我没听到,其他人也没听到。】
曲国没有康国那样的医疗资源,也没这么多杏林医士,除了少部分发现早、病情轻的“病患”还能救回来,其他病入骨髓的只能放弃。曲国也不能任由携带病源的它们乱跑。
集中清理是最为稳妥的。
即便是翟乐也不能听谭曲一面之词。
但他们很快就没功夫理会这些。
曲国边境发现越来越多“病患”从北面而来,这些“病患”的衣着风格带着明显的异国特征,这意味着东北大陆诸国也出现病例,且疫病没有得到控制。若是放任不管,这将会演变成吞噬曲国的心腹大患。曲国那时也不能跟康国求援,不得不想办法内部解决了。
此时,谭曲旧事重提。
倘若他能想办法将“病患”都吸引到一片地方,必能减轻曲国方面的医疗国防压力。
喻海也没指望谭曲能成功。
可他低估了谭曲的特殊。
他不知道的是谭曲清醒时间越长,对那些“病患”吸引力就越大,在这些“病患”眼中堪比行走的、喷香的唐僧肉。谭曲也利用这点,再加上曲国方面配合他圈出一片特殊湖心岛,用于关押这些“病患”。岛上边缘加高围墙,寻常低阶武胆武者都无法轻易翻越,更别说一群行动不是很敏捷且四肢干瘪僵硬的“病患”。
谭曲作为牢头,看管岛上“病患”。
半年下来,“病患”中有几个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虽未完全恢复,但也有等同七八岁孩童的沟通能力。谭曲又聘请他们帮自己分担管理孤岛“病患”,这才能短暂离开十天半月。
若是喻海跟康国谈判不顺利,拖延时间太长,谭曲只能中途离开了。他跟喻海说了自己的顾虑,喻海思忖片刻,上眼药道:“只要祈元良不从中作梗,应该不会拖延许久。”
谭曲心中挂念孤岛:“那就好。”
眼看着日头高升,他只能往阴凉室内躲。
对谭曲有所了解的护卫目送他离开,若有所思。直到谭曲走远了,护卫才道:“属下有一事不解,康国虽势强,可吾等也不是没还击之力。若、若是谭郎愿意的话,或……”
喻海:“或什么?怎么不说了?”
护卫半跪,作势请罪。
喻海替他补全:“或许能利用谭曲对那些‘病患’的操控,让他指挥那些不知生死疼痛的怪物挡在两军阵前?让曲国将士以其为盾?”
护卫听出喻海话中的不悦,头更低了。
“且不说此法歹毒,有伤天理,他不会这般做……”护卫都能想到的事情,喻海怎么会想不到?他发现谭曲这点特殊能力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个缺德办法了,但也只是想想。
不是他道德水准多高。
纯粹是因为他知道谭曲不可能答应。
一旦开了口子,曲国权贵知晓谭曲的存在,知晓还能这般利用谭曲,那真会无所不用其极,将谭曲这小身板上的每滴油都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