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形销骨立,孤介一身的模样还在眼前,夏侯至不想再回忆,他摇了摇头,声音苍白:
“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至于清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传闻。”
两句话而已,齿间发苦,像含住了一段经年累积的霉绿铁锈,怆然至极。
叔侄的身影,在孤灯里,一直对坐到星河耿耿听外头鸣虫缠绵。翌日临别,他跨上骏马,一勒缰绳,对送行的叔父道:
“叔父,今日一别日后再会!”
叔父迎风饮尽一杯烈酒,目送他远去。十里长亭,五里短亭,马蹄过处倏地惊起一只野鸡,长尾缤纷,掠过整齐麦田窜进了道旁深丛。
芳草凄凄的尽头夏侯至停下回头,看长安最后一眼:
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有人为他送行了。
从长安到洛阳,骏马飞驰,不过三日的功夫。一路没耽搁,征西将军入京还朝的消息走得也飞快。
桓行简同他在宫道相遇,一个风尘仆仆,一个尊荣愈显。蓦得重逢,桓行简先客气一笑:“太初,你这一路不慢。”
虽满脸倦容,夏侯至那双眼依旧如明镜照人,清澈无物:“是,君命诏,不俟驾。”
除了寒暄,找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但停顿了片刻,夏侯至还是说:“我先去觐见陛下复命,想去趟北邙山,卫将军要一道吗?”
一听这称呼,桓行不甚在意笑笑:“怎么这么生分?太初是在笑话我吗?”
“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无半点不敬之心。”夏侯至笑容几无。
这个时令,邙山早春的野风早变得柔和许多,不过春深见尾,日头想毒起来。桓行简委婉拒绝:“我清明当日刚拜祭过,你今日来,想必有许多话想单独同清商说,改日罢。”
夏侯府邸,依旧如故地门庭冷落。不过因他回朝,早早地每日清扫庭院,气候干燥,府前定时洒水,压那尘埃气。府里下人不知夫人已在长安亡故,念她喜爱栀子,把尊、壘、大瓶插满了一束束丰腴的白。
嘉柔在小院里给阿媛做鞋,她手极巧,跟着崔娘这个老绣工什么都是一学就能上手。此刻,听外头门栓一响,忙把活计放下,抖了抖裙子上的线头,从廊下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