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虞心中,那是条千万步宽的鸿沟。
那道马蹄声已经轻得几不可闻,就连与池虞一道的那两人也被人趁乱带走。
北狄人后知后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霍惊弦带来的人并不多。
甚至没有能力跟他们正面冲突,这才雷声大雨点小,浩浩荡荡而来却又迅速果断离去。
北狄人追悔莫及,可是乾北军这一行人不掌火把,一钻入夜雾之中,就好像一片叶子冲进了汪洋大海。
难寻踪迹。
池虞被翻星颠地气息从腹腔急剧翻涌,声音就虚虚传来:“……霍惊弦。”
“别怕,我来了。”在猛烈的狂风中霍惊弦安抚的话语都听不真切。
然而那紧紧箍住她腰的手还是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池虞重重嗯了一声,单手抱住霍惊弦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中,好让自己在这场奔逃之中好受一些。
发涩的眼圈终于挤出几滴眼泪来。
但是此刻她心中再没有害怕,只有满满当当的心安。
在霍惊弦宽阔温暖的怀中,就好像雏鸟呆缩进了自己的巢穴之中。
她知道这里是安全,她也知道会有人给她遮风避雨。
这是她横跨过大周半个领地,才寻觅到的这处适合她栖息的港湾。
所以,再没有哪处能比这更让她安心。
乌云被夜风卷走。
清冷的月亮挂在天上,那逐渐圆润的圆盘让它的光芒更亮,几乎掩盖了周遭的星子。
又快是一个十五了。
去年的此时他们才刚刚于同一张圣旨上落下了墨迹。
今年的他们已经紧紧相拥在同一片天宇之下。
沿途的景物都在匆匆后撤,只有天上的月还稳稳当当映入眼帘。
池虞目不转睛看着天上的月。
似乎能捕捉到它缓慢地变化。
人常说,月满则亏。
世事终难圆满。
太过美好的人和事,是否也会如这轮月,不断在轮回。
池虞不知道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在这一念之间,心情忽然就直接坠落。
她闭上眼,听着霍惊弦近在耳畔的心跳声,都像是听见了那让人心惊胆战的战鼓。
似乎混沌的视线之中已经窥见了未来的那场浩大的战事。
马蹄声极有规律地落下,他们御风而驰。
大约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直到越过了一条河流,翻星的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
池虞睁开双眼看向四周。
月色并不像日光,能将大片的黑暗驱散。
它只能柔柔撒下,给周围影影绰绰的黑影镀上一道银边。
簌簌的草海随着风晃动,如海浪涛声。
再没有四伏的危机,这里已经安全了。
但是关律冯铮等人还在他们后面,他们的马都不如翻星,因而落后了许多。
霍惊弦松开紧握的缰绳,正打算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回想起不久前池虞陷入的危境,霍惊弦刚开口就忍不住柔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在孟和城前,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才让池虞他们被身后的追兵先追上。
池虞摇了摇头,依然安安静静依偎着他。
她似乎被这场狂奔把肺腑肠胃都搅乱了,现在的她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迷药后劲还没散去。
霍惊弦左手扶着她的脑袋,池虞就从他怀中顺势往他掌心倒去,将脸贴在他的手上。
这般霍惊弦这才得以看清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蔫头耷脑。
“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