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历来政坛上要以小博大,这种惊世骇俗之语的激烈奏疏就肯定少不了。因为小人物的命不值钱,要是每次大旱的时候,旧党都派出个贱命一条的穷困御史言官之类,拿人头跟王安石赌前途,王安石总有赌输的时候。
赵子称当然不会赌那么大去弹劾朱勔、请罢花石纲,但言辞肯定也会很激烈,这一点魏宪早就猜到了。
赵子称也只能先委婉表示,自己会注意分寸,他是大宋宗室,就算放了狠话,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魏宪思前想后,斟酌着说:“此事本该是老夫出面的,如何能让你们这些晚辈担当如此干系,不如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按原计划,老夫上书便是了。”
但赵子称早就想好了,原本历史上,魏宪可是靠着这一波刷了不少名望,只是因为他没有根基,所以有名望也没大用,最多稍微升点官。
赵子称就不同了,他是姓赵的,如果让一个姓赵的人,在靖康之耻前夕,刷到足够的士林名声,将来才有可能赢得文官集团的支持——当然,前提是赵佶的所有亲儿子都被抓了或者杀了,没有一个逃出来。
只要靖康之耻时赵构还能活着逃出来,赵子称刷再多名声也没用。但谁知道几年后赵构能不能活着逃出来呢,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防止胡虏祸乱中原百年,赵子称必须赌这一把。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于是他斩钉截铁道:“请通判明察!此事非得我上书不可,不能让您担这个干系,原因有三!”
魏宪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示意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赵子称:“首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我终究是姓赵,我们赵家人享了天下百姓供奉,到了出力的时候,自然也当为天下先,就当是为祖宗和那些昏庸的亲戚赎罪了!此其一也。
而我身为宗室,就算上书言事言辞激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不会有流放之忧,最多就是去职圈禁,被扣在汴京当个富家翁。本朝虽不杀士大夫,但其余文官因言获罪,至少还有可能被流放远恶军州为官,此其二也。
最后,若是通判您上书,得罪于朝中,或是被蔡京等朱勔在朝中的靠山截住了奏疏,官家根本没看见,到时候又该怎么补救?说不定他们只手遮天,让仗义执言根本无法上达天听,我们的一切牺牲就都白费了!
而我上书情况则不同,我本无上书的权力,只可借助通判的渠道递上去,只当是先投石问路。而通判隐于暗处,暂时别把蔡京、朱勔得罪死了。一旦我的投石问路被阻塞言路,则通判还能另想渠道,设法上达天听,挽回局面,此其三也。”
赵子称并不知道魏宪到底有什么渠道上奏,但他知道通判作为地方的监察类官员,确实有监督包括知州在内官员的资格,所以可以曲线上奏。自己先走正常渠道试一试,如果被拦了,再用备用渠道伸冤。如果一上来就把魏宪自己的渠道全部暴露了,被拦了那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魏宪听后,若有所思,也觉得赵子称的说法有七八成道理,但他还是没把握:“你或许高估了老夫上达天听的本事了,老夫便是想不顾一切秘奏,也未必就能递到官家面前。”
宋朝可不比后来的清朝,并没有形成“秘奏”的制度,监察官的渠道确实特殊,但也不是全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