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到自己家门口,母亲胡氏已经望眼欲穿地扒在门上,反复探头确认。看到儿子出现,才彻底打开门,一下子冲了出来。
胡氏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人,手足粗糙。他家没什么钱,只能算是勉强小康,能保证家人吃饱。所以胡氏的服饰看起来颇为寒酸,家里的钱都用来吃和供儿子读书了。
赵子称毕竟继承了肉身的记忆,加上肉身的父母供他读书确实不易,所以赵子称也没怎么犹豫,就上前行了大礼。
“娘,孩儿出息了,下个月又要去一趟汴京,或许能够插队补缺。这次回来,先带了些东西,你和爹也能过好日子了。”
赵子称说着,朝后一挥手,邓岳便招呼几个慕容家丁,扛了几口箱子进门。胡氏看着这个阵仗,心中惊疑不定,但也没有失态。
作为宗室人家的媳妇,胡氏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她虽然没见过公婆,但听说当年公婆在世的时候,家里也阔过。所以她只是淡淡地道谢,让人把东西先搬进去,其他慢慢再问。
这边正搬着东西,邻居家的侄媳们也都过来看热闹,对着胡氏说些恭维的好话,胡氏面上有光,愈发欣慰。
但忽然之间,赵家大门内又传出一声大喝,随后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者便提着一根粗木门闩冲了出来,对着赵子称跟前的地面就是一砸。
“你这逆子!还有脸回来!”
赵子称一惊,下意识便往后纵跃,这一棍自然砸不到他。实际上哪怕他不躲也砸不到。
但是他这下闪躲,还是让旁边围观的亲戚都微微有些称奇:“咦?小叔叔不是一心读书的么,何时身手这般敏捷了?”
他已经习武七八天,教导他的又是天下罕有的名师,武学见识极高,眼下的赵子称已经稍稍有些招式和身法根基了,就是缺实战经验,容易评估错误。
他定了定神,才注意到拿门闩的正是他父亲赵令话,不由有些不解。
其他围观的亲戚也都赶紧上去劝住赵令话:“六叔公你这是何意!称叔那么争气,已经是庄上难得的了。”
赵令话却板着脸:“你们休要被他瞒过了!他七八天前便该回来的,结果在苏州盘桓了那么些日,听说是给朱勔做事,才得了这些蝇头小利。”
说罢,赵令话又推开众人,转向赵子称教训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咱是宗室,不要接近天子近幸之臣!哪怕有利可图也别去!要不是你大哥从苏州带回信来,我都差点被你蒙在鼓里!”
赵子称并没有亲兄长,父亲称的“大哥”,显然是他那个身为族长的长房大堂兄。
苏州和秀州相隔不到百里,五六天的时间足够消息灵通的人打探到些眉目了。
听到这话,赵子称心中也稍稍回过味来,知道父亲这是需要演给亲戚们看,堵住大家的嘴,避免被落下把柄被人攻讦。
早知道只是做做样子,赵子称就不躲了,反正也不疼。
于是他立刻当众申辩:“父亲容禀!孩儿也知道应奉局搜刮民脂民膏,岂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孩儿只是被一个案子牵连,为自证清白,机缘巧合揪出了应奉局里一些监守自盗的狗官。
至于这些钱财也不是应奉局赏赐,而是一户受了孩儿恩惠的苏州望族,自愿赠与孩儿的。”
赵令话当然不会立刻就信,还是气鼓鼓地拖着门闩。
幸好赵子称身边的邓岳颇有经验,也看出端倪了,立刻给赵令话递台阶:“老太公休要动怒,小可乃是姑苏城西、燕子坞镇上的保正。
这位赵公子确实是有恩于我主家、避免了我们被应奉局抄家之祸,我家少主才拿出谢礼相酬,没想到反而为赵公子惹来嫌疑,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邓岳嗓门很大,加上他身材肥壮,衣着华贵看着倒像个土豪,众人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就信了一大半。
赵令话还得进一步堵漏,又确认道:“他真没跟应奉局的人勾结?他大哥家里的管事,从苏州做买卖回来,还说他帮应奉局的人构陷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