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十名曳落河骑军各自只是一刀,却将马车车厢的顶部斜斜的全部劈开。
此时曳落河骑军后方的大军尚且看不清马车内里的景象,但城墙上所有通过箭孔往外看的人,却全部看清楚了。
马车之中,堆满了绢帛、金银珠宝、小山般的铜钱。
里面原本大多数东西是装了箱子的,但眼下这些箱子却全部被劈开了,许多价值惊人的宝贝就那么混杂在箱子的碎片之中,更显得触目惊心。
张介然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这种时候,无论再说什么,都挽回不了这座城的军心。
此时一骑越众而出,这人脸上有一道伤痕,正是昨日前来劝降的劝降使。
这名劝降使依旧手持着军旗,然后用军旗一点那些马车,厉声冷笑道,“城中的诸位,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么?这些东西,就只是城中太守郭纳一夜之间令人整理出来,偷偷用车队准备运往洛阳宅院的东西!你们只有这座城,只有这座城里的宅院,但他们郭氏,在洛阳,在长安,都有宅院和田地!这一辆马车之中的东西,一名五品官员一辈子的俸禄都换不来。而你们呢?你们干一辈子,或许也换不来这一辆马车之中的一件首饰,一颗珠宝!”
“对,你们守的是唐土!但我们不是唐人么?哪怕是所有羁縻州的同僚,归了唐土,他们也在辛辛苦苦劳作,但是这世道公平么?你们到底是在给谁卖命?我们不打过来,你们知道他一夜之间能够运出的东西,就有这么多么?”
“我也是大唐边军,在边关呆了十一年,我知道一名老军在边关战死之后,家中到底能够得到多少铜子!你们清楚么!”
“长安的那些书院里教的都是忠君爱国的道理,那都是给你们洗脑子用的!那些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大唐那些禁婚门阀才能入学的,哪怕是傻子,哪怕进去之后什么都不会,他们出来之后也能做官,但不是这些权贵门阀的子弟,哪一个能做大员?”
“你们被他们一洗脑子,一腔热血的死在这城门楼上,你们的家人能当官么?”
“你们还在这城墙上死守着,那我问问你们,你们的太守呢,他在城里吗?”
“我们不放箭,你们放心探头出来看!”
这名劝降使这句话说完,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在了唯一一辆没有被斩开的马车上。
哪怕是那些早已经见惯了世态闲凉,无数次被克扣了军械和军饷的老军,此时的身体也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唰!
一道冷厉的刀光闪过。
车厢裂开,露出了内里满头乱发,惊恐欲绝的陈留太守郭纳。
“昨晚上,他们的人就偷偷用绳梯下了城墙,由外面的人接应,偷偷跑了。”
这名劝降使冷笑道,“这些当官的晓以大义,告诉你们要寸土不让的时候,他们见势不妙,先走为敬。你们不知道的是,这蠢货在长安那些权贵面前,还会塑造自己死守城池,城破突围而走的事迹,他早就安排了很多人,准备在洛阳宣扬这事迹,只可惜别说这时候走,早个十天走,他都走不了。”
城墙上的许多少年本来情绪已经崩溃,此时听到这样的话语,那之前好不容易从粟特人手里抢了把刀的孙二郎,此时一直抱着的刀都落在了地上。
劝降使狞笑起来,他看着在车厢里蜷缩着发抖的郭纳,“郭纳,我可有说错你一句?”
郭纳浑身一抽,瞬间大叫起来,“没有!没有说错!俱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