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震,脱口道:“你——”
我忙提高声音骂道:“我什么我,你实在是太笨了,居然主动帮那个混蛋对付自己的妹妹……”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也大吃一惊。原来他也根本没有受制。
沈醉天敲敲了车厢,大笑道:“老情人见面不叙旧情,反倒吵起架来了,有一句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哈哈……”
我当即回复他:“你懂个屁,那句话应该叫打是亲骂是爱,我们这是恩爱的表现。”
闻言,林少辞的手微微一僵。
我见他这样,也不由得面上发烫,当下干咳两声,提高嗓音道:“喂,姓沈的,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沈醉天哈哈一笑,道:“到了。”
马车忽然停住,有人掀开厚重的暗青色车帘,将我们眼睛蒙上,拖了出来。走了一会儿,忽听有人叫了一声“小侯爷”
沈醉天应了一声,问道:“义父呢?”
“城主正在偏室调息。”
“怎么?”沈醉天的声音微露讶异。
“昨夜与楚天遥交手,受了点伤。”
“楚天遥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沈醉天的语气由震惊转为疑惑,喃喃近乎自语。
“义父伤得怎么样?”
“属下不知。”
对方顿了一下,补充道:“属下当时不曾在场,据秦师兄说,城主是在夺铁盒时,被楚天遥的真气伤到左臂的曲池穴。”
“这么说,那个盒子被楚天遥夺走了?”
“是!”
“白莲教和七海连环岛的人呢?”
“唐赛儿重伤,随行的五名护教法师三死两残。”
“三死两残,这不像是义父的作风啊?”沈醉天语带笑意。
“是七海连环岛的南宫俊卿所为。”
“南宫俊卿……”沈醉天重复这个名字,自言自语道,“他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时,有人低低咳嗽了一声。
沈醉天立刻道:“把这两人带到隔壁房间,好好看守。”
有人应声将我们带走,没走几步差点摔一跤,身后有人一把将我提起扔出去,然后砰然一声关上了房门。
“义父,你的伤……?”沈醉天的声音在隔壁想起。
“没有大碍了,不必担心。”一个苍老却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沈醉天的问候,然后是一阵淅索的喝水声。
忽然,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看王爷的大事,三年五载怕是难成了。”
说完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在静谧的室内听来,极其悠长,有一种虚空无力之感。
“因为楚天遥吗?”
“他确实是一个劲敌。”那人似乎又想叹息,却终于忍住了。
“除了他,中原武林也委实不可小觑。御驰山庄的那个丫头,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林晚词?”沈醉天每次提起这个名字,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劲,不知道究竟和她有什么仇恨?
那人忽然笑道:“你费尽心机,都不能令楚天遥同意和你合作。那林丫头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额森,我认识楚天遥二十年了,他不是一个轻易能被说服的人。”
沈醉天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也叹息道:“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曾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不要小看女人,额森。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沈醉天苦笑道:“当日,您命逍遥四仙助我攻上碧玉峰,制服林千易等人,我见她一介弱质女子,本无意加害,谁知她竟然主动要求跟我走,更想不到,我居然会被她说动,中途改变计划放走林千易……唉,我早就应该想到,她的目的绝不简单……”
“哈哈……”那人笑得极为善解人意,“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你栽在那丫头手里,绝不冤枉……”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这一下,沈醉天也笑了。“她固然美绝人寰,但我绝不会对她动丝毫念头。”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哦,为什么?”
“我不喜欢心机深沉、玩弄权术的女人,不论她有多美。”
那人笑道:“额森,你对女人还缺乏了解。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无论她多么精明能干、出类拔萃,她仍然渴望得到一个男人的认同。一旦她遇上一个比她更强大的男人,她就会对他死心塌地,忠心不二。额森,你要学会征服这种女人。”
沈醉天轻笑两声,绕回原来的话题,“朱高煦谋反势在必行,明廷一场内乱不可避免,中原武林已不足为惧,这正是我们举兵南下的大好机会,义父何以认为此事难成?”
那人叹道:“你只看到别人的内乱,难道没看到自己本身的问题吗?”
“阿鲁台还不老实吗?”沈醉天的声音略显波动。
那人冷笑道:“他什么时候老实过。他被明廷打怕了,爪子就朝内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醉天闻言沉默不语。室内静了好一会儿。
那人忽道:“对了,听说你抓了御驰山庄的少主回来?”
沈醉天笑应一声,道:“还有楚天遥的夫人容……”
那人颇为惊讶地打断了他,道:“楚天遥娶妻了?”
沈醉天道:“没错,怎么?”
那人静默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声音苍劲雄浑,震得我耳膜生疼,这才知道曜灵城主内力精湛,非比寻常,难怪艳少听到曜灵城三字微微变色,此人的武功应不在他之下。
“他狂傲不可一世,自视天下无人可堪与比肩,竟也会娶妻?”他笑声一收,道:“如此说来,这个女人或许会是他的一个弱点。”
沈醉天嗤笑一声,道:“孩儿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只要她在咱们的手上,那东西就飞不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齐声笑了起来。
我暗自心惊:艳少果然没有料错,沈醉天意在天下,不在江湖。只是,这曜灵城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相助北元?阿鲁台又是什么人?我努力思索记忆,却一无所获。
这时,忽听一阵轻微脚步声,有一个恭敬的声音道:“回禀城主,楚天遥派人送来拜帖。”
沈醉天惊叹一声,道:“我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他的拜帖就来了,真不愧是楚天遥啊。”口吻颇为无奈。
曜灵城主不语,想必正在看那拜帖。过了片刻才道:“他就在外面。”
沈醉天失声道:“这么快?”
曜灵城主没有说话,室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叫人心里没底的安静。
终于,沈醉天问道:“义父,对付楚天遥,您有几分把握。”
曜灵城主的声音苍老而平静:“若是在二十年前,对付他,我尚有五层胜算。但是经过昨晚,我是一分把握也没有。”
他顿一下,又笑道:“这二十年来,他的武功进步神速,可我也没有闲着。昨夜我虽为他的真气受伤,但他也没有讨到便宜,真动起手来,他未必就能赢我。”
他虽为艳少所伤,但这一番说的还算客观清醒,既不抬高他人,亦不贬低自己,俨然大家风范。
沈醉天道:“容疏狂在我们手中,他必然有所顾忌。我担心的是,他即便愿意交出铁盒来换容疏狂,事后若是反悔,我们……”
曜灵城主哈哈一笑,道:“楚天遥不是这样的人。”
沈醉天不以为然,道:“江湖传闻他喜怒无常,性情乖戾。况且他现在相助的是汉王,汉王岂肯就此罢休?”
闻言,曜灵城主沉默不语,大概不无疑惑之意。隔了一会,才笑道:“那东西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都是不可信的。此刻,楚天遥就在门外,咱们再不出去,倒显得怕了他,哈哈哈……”
遂即便是一阵朝外去的脚步声。
沈醉天快步进房,吩咐看守之人道:“把他们两个带到尚武堂——”
我连忙叫道:“等一下。”
他冷笑一声,“怎么?”
我干咳一声,道:“我内急,要去方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