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视他的双眼,故作大义凛然,本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竟点头同意了。我只得起身去去找艳少,他却不在房里。

这个家伙是掉进厕所了吗?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人。

我在后院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后墙下传来一阵咳嗽声。

“请恕属下多嘴。”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谨慎地说:“事情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您真的犯不着这样做。”

咦?这话很耳熟,声音也很耳熟。

咳嗽声愈发剧烈。

“你不懂,凤鸣,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艳少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去吧。”

“属下告退。”

空气中隐约有一阵风声,阳光倏忽明暗,院子里重又恢复寂静,通过前堂噪音的衬托,愈发显得安静。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出来吧。”

我走出来,只见他面色异常苍白,一双眼睛里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看定他:“我们不去沧州了,就此分道扬镳。”

他微笑着,什么也没有问,就点了点头。

我瞪大眼:“你都不问一下原因?”

他轻叹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他叹息着,笑容略显虚弱,“不过,你放心,林少辞比你想象的要聪明。”

我愣了半晌,道:“我很惊讶,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是你居然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他面不改色,微笑道:“但是,当你说出‘分道扬镳’这四个字,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因为你知道事关重大,此去凶险,生死难料,你不愿意我陪你一起去送死。”

我又感动又惊奇,我们不过相识十余天,他对我的了解,竟胜却多年好友,真是一个厉害角色。

我道:“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至少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你并不欠我,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你陪我去冒险。”

他一直微笑着:“疏狂,你看似精明世故,实则还太天真。这个江湖比你想象的可怕。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

他说着,忽然又咳嗽起来,急忙用丝帕去捂。

“你怎么了?”我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避了过去。

“昨夜受了风寒,你身体刚好,不要传染了你。”他的声音从丝帕后透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上路吧。”

“那么……”我竟有些不舍,“我们何时再见?”

他微笑:“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出门,风亭榭已等在马车旁,“跟你的郎中先生告别了?”

我瞪他一眼:“你偷听我们谈话?”

他冷哼:“不需要偷听也知道,只是我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的本领了。”

他一脸受辱的神色:“他帮你驱逐寒毒,内力消耗过度,这两天已经很明显的体内不支,只是你没看出来。我本以为他对你这样尽心尽力,必然很在乎你,想不到他居然让你独自去冒险。”

“内力消耗过度?”我愣了一下。

他白了我一眼:“你这个人有时候聪明过头,有时候又蠢笨无比。要不是他每晚都用内力帮你驱毒,你能好的这么快?你以为沈醉天的‘玄冰寒玉掌’是儿戏?连神医黎秀然都说,你的身体需要静修三个月才能康复,他居然只用了短短七天就把你治好了。”

我呆住了。怪不得他忽然苍老了许多?难道他不停咳嗽,并不是感染风寒?

风亭榭忽又皱起眉,近乎自言自语道:“奇怪,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我竟然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艳少’这个人?”

“喂,他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小子现在跟我讲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我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逛青楼的时候认识他的。”

“逛青楼?”他一怔,“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不说废话了,我们立刻去济南,马车太慢,还是直接骑马吧。”

他有些犹豫:“我担心你的身体刚好,万一……”

“没事!不过我要跟你共骑一匹马。”

“为什么?”他一脸惊讶。

“因为我不会骑马啊兄弟。”

他吃惊不小,呐呐道:“原来失忆这么可怕。”

风亭榭似乎比我还着急要到济南,一路马不停蹄,吃饭喝水的功夫都在马上,一刻也不肯耽搁。我忍不住表扬他。“没想到你这个人外表冷冰冰的,还是有点侠义心肠的嘛。”

他一愣,遂即冷冷道:“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问。”

我笑起来:“我知道你还有点良心,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他严肃道:“我绝不参与江湖纷争。”

我反问道:“倘若御驰山庄被毁,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偷那份名单?”

“这你放心,林少主还至于这么不济。而你,也一定会去偷那份名单。”他不动声色的道,“因为这个时候,御驰山庄更加不会得罪楚天遥。”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我们好歹也是合作关系,你就这样袖手旁观?”

他忽然笑了:“你真是杞人忧天了。林少主人缘极好,情人众多,而且个个来头不小,她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就像那位柳馨儿姑娘,她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她的师傅清玄道长也请来了。”

“林少辞情人众多?”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就等着瞧好了。”他的笑容愈发诡异,“不出两天,江湖上稍有姿色的女人就会全部集中到济南来,而我担心的是容姑娘你……呵呵,她们可不是靠嘴皮子的功夫就能打发的,你现在武功全失……”

我被他彻底搞懵了。林少辞那座冰山竟然会是江湖上的大众情人?

风亭榭见我一直没说话,笑道:“害怕了?”

“害怕个屁。”我白了他一眼,“该担心的人是你,你的责职可是保护我的安全。”

他笑而不语。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你上次说碧玉峰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神色一变,紧紧闭上了嘴巴。

我循循诱导他,道:“你看,我现在失忆了,你不把之前的事情告诉我,到济南万一出什么事情,或是遇上仇家,你也是会有麻烦的。”

我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反应,无奈道:“好吧!你不说碧玉峰的事,总可以说说关于我的事情吧。”

他静默一下,道:“你的什么事?”

“江湖上有关我的传闻啊,我以前的武功怎么样?用什么兵器?在兵器谱上的排名情况等等,随便说说。”

他忽然笑出声来:“兵器谱的排名?亏你想得出来。”

我熟读古龙作品,当然知道百晓生的兵器谱。

“有关你的武功,江湖上确实有不少传言……”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假如真的有一个武功排行榜的话,以你之前的武功可以排进前五名。”

“我竟然这么厉害?”我探头,两眼直盯着他的侧脸,嘴巴张的合不拢。

他耳根泛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笑憋的。

“是,你很厉害。”他继续道,“你平常不带兵器,但是据说你最善长用刀。五年前,在御驰山庄的庄主选举大会上,你以一把裁云刀击败林少主的追风剑,坐上了庄主的位置。”

“咦?庄主都是选举出来的吗?”

“是。御驰山庄成立一百六十三年,每一届庄主都是通过选举产生。”

容疏狂居然这么牛叉!等等,不对啊。

“假如我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被沈醉天打伤?”

他皱起眉:“这个事情,整个江湖都很震惊。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在姑苏虎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说着侧过脸来看我,似乎很期盼我能立刻恢复记忆,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瞪他一眼:“废话,我要是能记得还问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