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危险,你先回客栈。”

林少辞出手的那一瞬间,用闪电般的速度,不容异议地将我丢出了窗外。

在做自由落体的短暂空间里,我又惊又怒: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个大活人扔下楼呢?简直就是谋杀?万一砸到小朋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若是砸到一个清秀书生,又该如何?

我想应该先爬起来,但是我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啊!被我压在身下的人也好像受惊过度,眼睁睁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连哼都没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出了脑震荡?

我们瞪眼相互看了半晌,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居然很好听,“这位公子,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大家会认为我们有断袖之癖的?”

我抬头一看,周围一圈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眼睛比舞台的聚光灯还亮,见我抬头看他们,立刻轰然四散开去。我下意识地吐了个槽:“这帮吃瓜群众,看完就走,既不点赞,也不打赏,太没有吃瓜素养了。”

身下的书生似乎被我这番吐槽惊到了,怔怔地看着我道,“你要是没事的话,请起来说话?”

我苦笑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被人点了穴道,动不了啊。”

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某个天方夜谭,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轻红,指了指自己的下身,道:“是么,怎么我感觉你的手好像能动呢?”

我的手?我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我是摔坏了脑子嘛,竟然当街对一个男人……我就说,我落地时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嘛……难道林少辞刚刚那一扔已经将我的穴道解开了?

我几乎是跳起来的,似乎还说了一些道歉的场面话,脑子一片混乱,全然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强忍着笑的模样。

“我很好,公子请便!”他说完抬脚就往青楼里走。

我想起双方人马还在里面火拼,此人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进去肯定非死即伤,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拖了回来,拿出江湖好汉的口吻道:“这位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借一步说话。”

当下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跑。不过是跑了一条小巷,累得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像个没事人一样,想不服气也不行啊。

“看来不论哪朝哪代,男人的体力注定比女人强!”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凑近点看我。

“没什么?你现在安全了,刚刚那楼上有人打架,你今晚到别处找乐子吧。”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道:“难怪公子会从窗口掉下来,莫非是和人争美不敌?”

这位仁兄也太有想象力了。我按下翻白眼的欲望,草草抱拳,道:“我先走了,再见!”

“公子且慢!敢问贵姓?”

“干什么?”

“公子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我想请你喝两杯,不知可否赏光啊?”

我两眼一瞪,道:“难道是贪图我的美色?”

他吃惊不小:“公子何出此言?”

我冷笑两声,道:“你刚才分明是要去寻欢作乐,却没去成,你还知道断袖之癖,显然是有特殊爱好,你见我仪表非凡,就想灌醉我,来个后庭开花,是不是?”

他一脸又吃惊又好笑的表情,试图解释:“公子误会了,我……”

“误会?一个男人上青楼还能有什么好事?”

“可是,你好像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

咦?这家伙竟反将一军,我当即抢白回去,“所以你就认定我和你是一丘之貉,妄图来勾引我?我告诉你,我容疏狂逛青楼那叫风流,你这样的就是下流,知道不?”

“容疏狂?”他眼中闪过一道异光。

“怕了吧?”哈哈,我就知道这个名字肯定威震江湖,怎么说也是御驰山庄的人啊。。

他笑了笑,眼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容公子,你真的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居然叫我公子,肯定不是江湖人,否则不会不知道容疏狂的性别,真是对牛弹琴了。

“我还有事,你自个儿慢慢玩吧!”

我不再理他,直奔灯火盛明的繁华大街。想起林少辞那小子把我扔下楼就有气,还敢叫我先回客栈。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忽觉腹中饥饿,看见巷口的一个小面摊,当即过去要了碗面条,吃完方才想起没带钱。

休养的这大半个月,就没自己花过一分钱,竟然忘记钱的重要性了。即便想吃霸王餐,也得有一身好本领啊,偏偏我武功全失,若是有手机,还可以发信息求救,偏偏……大概是我站起来又坐下去这个动作引起了老板的怀疑,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客官,您的面钱……”

我不等他说出来,便抢先道:“老板你的面太好吃了,再来一碗!”

他一脸为难的说:“客官,小人一会就要收摊了,这碗面钱还望客官……”

他看着我,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我正窘迫得不知如何应对,忽然有个东西“咚”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却是一碇银子。有个人走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竟然是刚刚的那个书生。

“老板,请给这位公子来一碗面条。”他微笑着说道。

我顿时大喜过望,如遇救星,恭维道:“想不到兄台你如此慷慨大方,助人为乐,小弟我刚刚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他看着我一副前倨后恭的样子,但笑不语。

我面不改色,继续道:“这样好了,为了表示小弟道歉的诚意,就让兄台你请我喝一杯吧。”

他微微一怔。

我提醒他,道:“兄台刚刚不是要请我喝酒吗?”

他“哦”了一声,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意思。

“那么我们赶紧走吧。”

我打铁趁热,拉起他就往街上最高大气派的酒楼奔去,寻一个可以临窗远眺的位置坐了,挑昂贵的菜点了几样,再要一壶上好花雕酒。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八成是个富家公子。

我点好了酒菜,方才有空仔细打量他: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身材消瘦颀长,眉目疏淡,一双细长凤目,笑起来有丝丝细纹,用言情小说里经常用的一个词叫:人畜无害。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正望着窗外,似乎也知道我在看他,却不动声色。窗外月影婆娑,他的脸在摇曳的灯火里或明或暗,嘴角微微弯起隐有笑意,像挂了一抹月光般动人。

在这稍显吵杂的夜晚,我与他相对坐着,街上的人声已渐渐低下去,慢慢远了。灯火却还没有灭,依然是流光溢彩的,我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安静从心底涌上来,把红尘喧嚣一一过滤了。

他目光眺望的地方隐约有一座古城。

我心念一动,道:“那地方莫非是三国城?”

他点头,忽然轻轻吟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我接口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颇有怀古幽情的意味。

“周公瑾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他轻叹道:“可惜英年早逝,死的太早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死的正是时候。”

他一怔,道:“愿闻高见。”

“所谓‘英雄亦到分香处,能共常人较几多’,英雄也有无法战胜的东西,与其垂垂老去,黯然枯萎,不如华丽谢幕,及时退场,何况他的死还省却了吴王在友谊和江山之间的两难选择。”

我说完仰头又喝了一杯,忽见他双目炯炯地看着我,眼里大有欣赏之色。

“想不到容公子有如此见地?佩服!为此高论,当浮一大白!”

我立刻面色发烫,端起酒杯掩饰尴尬。这番话当然不是我的高论,而是我在网上看来的,若真的要问我对周瑜的印象,我一定会说,他长得够帅!眼下几杯热酒下肚,我已经有些晕乎乎了,趁着还没醉死,赶紧撤吧,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