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君老太君的猜想,她是长者,又是朝廷封诰的超品级吴国夫人,身份比暮雪这雪月郡主要尊贵的多,不管是哪方面,暮雪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都当不敢受她这老婆子的跪叩才是,故而君老太君屈膝到了一半便自动停了下来。
可她身子僵了几息时间,偏暮雪就是站着不动,更不言不语,竟然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登时君老太君便有些骑虎难下,跪下吧,她一大把年纪了,有头有脸,就这样跪个小辈,还是个身份低卑,害了她一女一孙的小丫头,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可不跪却更不行,这众目睽睽,她不跪,方才的一番痛打,这戏便白唱了,今日来的目的也别想了,还会令王府更加不利。
膝都酸了,感受到世人目光已变了,君老太君到底将牙一咬彻底弯下了金贵的双膝,跪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她浑身发抖,差点没当场呕出血来。
暮雪面上挂着愕然神情,偏就愣着不肯去扶君老太君起身。
君艳芳是没得救了,君老太君恐君艳芳带坏了君家其她女人的名声便亲自带着女眷们来道歉作秀,君家女人既然要表现深明大义,表现通情达理,明辨是非,表现她们和君艳芳这阴毒的女人不一样。她南宫暮雪自然是要好好配合她们的,干嘛不叫她们好好跪上一跪。
暮雪眼瞧着君老太君额头上已冒出一层汗来,白发乱抖,这才缓缓收了错愕的神情,上前一步弯腰去扶君老太君,只是她许是太过着急,竟一下子踩在了裙摆上,登时便哎呦一声跌坐在了君老太君的身前,馨瑶大惊,忙去掺扶暮雪,道:“小姐,你怎样?”
被她扶着,暮雪一动,却抽了口气,道:“好疼,似是扭伤了……”
她言罢,馨瑶一急忙四下去找陌殇,道:“这可如何是好,陌庄主呢,快给小姐瞧瞧吧,小姐情急扭脚了,小姐体弱别再伤了骨头才好。”
馨瑶唤罢半响,陌殇才从人群后挤出来,匆匆到了暮雪身边,道:“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瞧瞧。”说话间他寻了暮雪的脚摸了下道,“奇怪,没伤着啊……”
馨瑶暗自翻了个白眼,道:“庄主没瞧见小姐捂着右脚吗,庄主怎去摸左脚!”
陌殇愕了下,这才一拍脑门,险些打落了头上帷帽,又转而抬起暮雪的右脚,道:“瞧我,关心则乱,急傻了,暮雪莫怪,我瞧瞧……”
说话间他手捧暮雪的右脚装模作样地摸了起来,不时低声嘀咕两句,面纱下一双眼眸含笑瞧着暮雪却是分外明亮。
暮雪自然不会真走个路都能摔倒,本便是在戏弄君家女眷,此刻陌殇捧着她的脚趁机又捏又摸,还隔着面纱冲她笑得一脸坏,分明隐有挑.逗,暮雪也没忍住白了陌殇一眼,那厮却立刻曲起两指隔着绣鞋鞋底在她的脚心挠了两下。
他那力道不轻不重,偏痒的暮雪差点没忍住就笑出声来,忙咬住下唇,却还是溢出一声有几分扭曲的古怪痛呼声。暮雪狠狠瞪了陌殇一眼,腿也缩了下,陌殇这才装模作样地抓住她的脚踝动了下,悲怜地一叹,又沉声冲新药道:“倒没什么大事,脱臼了,我已给你家小姐正过,只是你家小姐分明营养不足,骨质较寻常人要脆弱一些,以后你可要仔细照顾小姐,不要再叫她惊慌急忙下再跌倒,她这身子骨跌上一回可是要比寻常人厉害的。”
听他如此说,馨瑶心里好笑,面上忙恭敬地应了。围观之人闻声又是一阵的唏嘘叹息,瞧向君家女人的眼神不善了两分。
暮雪这一摔,君老太君便只能带着儿媳孙媳孙女们一直跪着,即便君老太君精明的很清楚暮雪的小把戏,可她却还要装出一副关心担忧的模样来。君老太君就跪在旖滟身边,方才暮雪那声扭曲的笑声她听在耳中,瞧着暮雪和陌殇在她近前就那么打情骂俏,她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她一生好强,没想到临到死了竟受这样的折辱,这叫她怎能咽地下这口气,怎能!
她原便是大病初愈,又常年养尊处优,一把老骨头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这会儿功夫已体力不支,此刻再闻陌殇和馨瑶一唱一和的话,终于胸口起伏,两眼一番嗷地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陌殇早便瞧出君老太君要晕倒,心里默念三二一,果然才数到二,老太婆便一头栽倒,他勾了下唇,瞧向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