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江家不好惹,但对于江家打探情报的能力,终究还是有些低估了。
这时候,老桃红也已回过神来,忙又哭喊着委屈道:“好啊,张连富,我不过就是想来找你要个说法,你竟然说我陷害你,行,你不要脸,那大家就都别要了,我非得把你那点脏事儿全抖落出来不可!”
说罢,拿尾巴骨做轴儿,将身一转,面朝大街上的围观看客,立马撒泼数起了骚嘴。
“哎我天呐,你们不知道,张连富这个老瘪犊子,整天在外头装正经,背地里可会作践人了,那真是往死里折磨我呀,他在厂里狗屁不是,净想着在我面前装大爷,每次都让我管他叫‘老爷’,不叫就打,你们瞅瞅!”
有臭点子忙问:“桃红,张连富咋整你了,说出来让大伙儿给你评评理。”
“凭什么理,他就是长得磕碜、玩儿得花,比那老太监都能折磨人,有一回半夜,咣咣砸我房门……”
半掩门子里的老娼妓,早已没了廉耻心,那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说。
她敢说,我都不敢学。
要说嘴长在她身上,那才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只听她在那叨叨叨,跟马克沁重机枪似的,话脏得不像样,恐怕闯虎来了,也得尊她一声教师爷。
听她数骚嘴,围观看客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大姑娘脸上害臊,小媳妇会心一笑,哥几个眉飞色舞,老太太直叫胡闹!
没过半晌儿,张连富就听不下去了,一把扯住老桃红的头发,瞪眼骂道:“放屁,我让你胡咧咧,我啥时候干过那些事儿了?”
说着,抬手就要打。
众看客一见,连忙喝止道:“诶,咋还急了,打女人可不成,她就算是个娼妓,你个男的也不能欺负人呐!”
“我欺负她?”张连富怒目圆睁,“你们咋不说他诬陷我呢?”
“她有没有诬陷你,咱不知道,但你现在要是打人,咱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
“我……我去你妈的!”
张连富终究没有动手,打人就中圈套了,于是便狠推了一把,只想尽快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然而,就这一推,老桃红却已“嗝喽”一声,翻着白眼顺势瘫倒下去了。
这时节,围观看客早已越聚越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哎,杀人啦,杀人啦!”
人随声至,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短腿糙汉急匆匆跑过来,一把叨住张连富的手腕,撇着嘴说:“姓张的,你要干啥,你死皮赖脸不认账也就算了,还敢当街杀人?走,跟我打官司去!”
张连富一甩胳膊,瞪眼骂道:“你他妈谁呀!”
“我是桃红她哥,桃核,欺负我妹妹可不行,走,咱们打官司去!”
“放屁,她还喘着气儿呐!”
“喘气儿咋了,人打坏了知道不,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抵赖?”
“我滚你妈的!”
人生在世,不管多少苦楚,忍一忍也都咽下去了,唯独蒙冤受屈这种事儿,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得了。
张连富心头火气,再不能忍,终于抬手狠抽了那糙汉一嘴巴。
桃核挨了打,连忙捂住半边脸,却不急着还手,只顾转头嚷道:“大伙儿快来看看,打人看见没有,张连富他比官老爷还横呐,刚被劳工选出来,他就抖起威风了,这就开始欺负老实人了!”
围观看客又不傻,大家都看得出桃核是来讹人的,但也只能看出来他在讹人,并未将其联想到复工谈判的事上来,毕竟他们也不清楚,刚才的谈判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老桃红怎么没闹别人,偏偏就闹上你张连富了呢?
这也难怪,倘若在大街上碰见有女人纠缠男人,恐怕十之八九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是那男人有点问题。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绝对了。
张连富百口莫辩,只好将那一肚子憋屈气,全都撒在了老桃核身上。
眼见着两人扭打起来,霎时间“天降正义”,却见不远处,蒋二爷正带着一队老柴赶赴现场。
“哎,那俩小子,干什么呐!”
蒋二爷威风凛凛,厉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俩就敢当众斗殴,眼里还有衙门吗,还有法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