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67.夺回希望(完,二合一)
明明是尘埃落定之刻,罗伯特·基里曼看上去却没有半点放松。
战术桌上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而且,哪怕是从忠嗣学院中找一名七八岁的半大孩子来看上一眼,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得出人类获胜的结论。侧翼、前线、后方
无论哪一点,死灵都已大势已去。
现如今,人类只需要缓步就班地打扫战场,以及接收俘虏,就能轻取最后的胜利。
但基里曼仍然眉头紧锁地站在桌前一动不动,任由冰蓝的海水浸透他的脸。遥遥望去,他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座冰雕,一座眺望着远方的严峻雕像
他的兄弟从天而降,缓慢地落在他身后。
圣吉列斯完美地掌控了自己身躯中的每一点力量,让这次降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钢靴触地,他松开手,让死灵将军死前赠与的传家战刃平稳地立于地面,缓缓开口。
“情况如何?”
“.我们获胜了。”基里曼如是回答。“在你重创了它们真正的主力以后,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是吗?可你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像是我们赢了。”
圣吉列斯缓步来到他身边,属于战士的锐气已从脸上褪下,眼瞳深处泛起的关切是那样真挚。换做平常,这珍贵的兄弟情谊会立即让一万年不见其他兄弟的五百世界之主生出微笑的冲动。
可是现在,他的脸仍然僵硬无比。
他冷冷地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圣吉列斯低声询问。“有什么就说什么,罗伯特,你一向看得比我们都要远。”
基里曼沉默一会,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开了口。
“我不想当个扫兴鬼,但既然你问了好吧。”
他抬手一挥,战术桌上的投影便在顷刻间转变成了一份作战报告,伤亡情况、弹药消耗、战术成功与否、敌人的具体表现乃至于针对它们所使用武器的粗略分析
它极尽详细、笔触冷峻,几乎没有将敌我双方看做活生生的个体——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只有如今的罗伯特·基里曼才能写出的报告。
圣吉列斯认认真真地将这份报告从头到尾读了三遍,然后说道:“现在就开始考虑下一场对死灵的战争,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兄弟?”
“早?我甚至觉得有些晚了。”基里曼越说,双眉间的深刻便越明显。“帝国在此之前从未和太空死灵真正意义上地交过手,偶有摩擦,但绝对算不上战争。”
他停顿一下,下意识地来回踱步了片刻,眼中炽白的恒星也忽地黯淡下来。
少了这份光辉,天使立即发现了他兄弟那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神性褪去,余留下一个疲惫而百般苦恼的人,叹息着立在这里,倾倒胸中忧虑。
“这是第一战.”他闭上双眼如是开口。“我们——”
圣吉列斯上前一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强行带着他转身离开了那张承载着无数思考的战术桌。
“——你干什么?”基里曼略显震惊地问。
“你别问。”天使坚决地说。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营帐之外,入目所及的景象却很难只用三言两语就描述清楚。
有庆祝胜利的人吗?有的,且以通讯员居多,但更多人仍然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该做的事,没有半点懈怠。尤其是有资格来到此处的军官们,各个愁容满面,双眉紧皱,有人甚至在低声咒骂。
两名原体优越的听力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听清了这些话语。
“如果不是圣吉列斯大人.”
“这群异形的火力简直强得不可思议!”
“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战后和审判庭交涉一下,至少得试试把它们的炮搞到手上来。”
“你疯了?使用异形科技是亵渎且危险的行为!”
“我问心无愧,神皇听得见我的心声!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机械神甫们吗?难道他们想不出点办法来把这些异形的科技变成欧姆弥赛亚的造物?”
两名原体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天使轻咳一声,将人们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随后讲了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同时也提到了死灵们异常发达的战争科技——他没有直说,但的确将这个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此前曾讨论过这个问题的两名军官立刻笑开了花,一老一少,脸孔皱得如同被黎曼鲁斯坦克一轮射击打烂的装甲板,喜悦之色跃然于上。
基里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做任何反应,仅仅只是在他的兄弟说完话后鼓了鼓掌,而后便径直离开了。
起先明明是天使带路,他此刻却把两人的身份悄然调转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营地之内的一处僻静之所。这里位于营地的边缘,空无一人,几乎只有各类缆线在低沉的嗡嗡作响。
遍布死寂尘埃的风从不远处吹拂而来,很轻易地便染黑了两名原体的头发与盔甲。
天使瞥他的兄弟一眼,忽然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白发转变为黑发的马库拉格人平静地发问。
“我只是没想过你黑发的形象.”天使笑意盈盈地说。
马库拉格人冷哼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短发。
尘埃染上手甲边缘,也让他白发上的黑色变成了一种可供接受的灰——当然,假如他船上的那些内务官们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尖叫着跑来递上湿热温暖的毛巾
但如果是另一位内务官呢?她会怎么做?
罗伯特·基里曼的思绪忽然断线了一刹那。
内务官?不,是内务总管。
他宫廷中所有的官员,无论大大小小,都要受她管辖,且并非只是出于对权力的服从。更大的因素,还是因为当时的人们尊敬她,尊敬这位从年轻时就一直兢兢业业的可敬之人。
他们知道她没有半点私心,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马库拉格的人民
但罗伯特·基里曼宁愿她有点私心。
她年轻时常年伏案劳作留下的腰伤和总是实地走访导致的膝盖问题到了年老时几乎摧毁了她,最后那几年,她根本无法离开床榻与轮椅,因此也变得不喜见人。
她不想让人们看见她憔悴虚弱的模样,不想让世人知道她已成将熄之烛火,再也照亮不了任何人。
唯独他可以,唯独他是那个例外。
康诺·基里曼与塔拉莎·尤顿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抿紧了嘴唇。随后抬手盖住眼睛,中指与拇指按住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
“怎么了,兄弟?”圣吉列斯轻声问道。
“头痛。”基里曼说。“老毛病了,很快就好。”
又一阵微风袭来,天使扬起羽翼,为曾是金发之人挡住了这阵尘埃。
他们彼此对视,沉默不语,而后向下凝望,看见无数拖着烟尘从地平线远端疾驰而来的黑影。
得胜凯旋之景有千百万种,而这大概是其中最古怪的一种。
正在营地之下列队接受阿斯塔特监管的死灵俘虏,大声地用口音古怪的高哥特语说出了自己的家世,看上去没有半点抵触,甚至颇为自豪。
满身是灰,扛枪叼烟的辅助军老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板条箱或车头盖上望着这一幕,面色古怪,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