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每次下山做事,首要想的是出剑若慢,会多死多少百姓,而不是出剑太快,会让宗门谋划落空,所以你在祁山,格格不入。”
玄机上人微笑看着周迟,他这些年遍观东洲,对东洲之事,只怕没有第二人知道的比他更多。
“你这样的人,在祁山的确会过得很痛苦,祁山这样的宗门,也不配拥有你这样的剑修。”
“老夫记得这么一句话,叫做剑修修行,所求首要是无愧于心,但如今东洲的剑修,有多少人能做得到这点?”
“换句话说,他们若是觉得自己真的无愧于心,那他们那颗心,是不是早就已经不是正的了?”
说到这里,玄机上人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起来,“现在,老夫就要说一句你可能不太爱听的话了,宝祠宗灭祁山,对祁山来说,不是好事,但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若一直都在祁山,难免一颗剑心会蒙尘,读书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即便能一年两年坚持自我,但十年百年呢?以后只怕某一天,也只会跟那些祁山剑修一般无二!”
周迟沉默不语。
“世道已经糟糕成如今这样,有人作壁上观,有人为虎作伥,有人只求不要波及自身,可偏偏就缺了那些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的傻子,世间破破烂烂,他们不管旁人的冷眼讥讽,仍旧愿意尽力缝缝补补,难得,真的难得。”
“老夫一把老骨头,做不了什么大事,但看着还有你们这样的人,老夫也难免不想起少年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寒冬腊月,路遇乞讨者,也是愿意将身上的厚衣服脱下来送人的。”
说到这里,玄机上人的意思就再明显不已了。
表态至此。
周迟站起身,对着玄机上人拱手行礼,“多谢前辈。”
玄机上人摆摆手,示意周迟坐下,然后才喝了口茶,咂咂嘴,“说到这里,再喝茶,滋味就不够了。”
周迟很快取出一坛仙露酒,跟玄机上人共饮。
玄机上人喝了一口,有些意外,“竟然是赤洲那边的仙露酒。”
周迟点头笑道:“前辈好本事。”
随即说了些赤洲的见闻。
玄机上人感慨道:“原本以为你走过赤洲,只是走马观花,绕行西洲而已,毕竟世间剑修,哪个仰慕西洲风采?但这么一看,你是踏踏实实行了万里路,怪不得有这么一身境界,真是理所应当的。”
一口喝完碗里的仙露酒,玄机上人揉了揉鼻子,问道:“你知道多少?”
周迟开门见山,“宝祠宗和大汤皇帝是同盟。”
玄机上人点点头,眼神忽然复杂起来,“大汤势弱,并非这几年的事情,那位大汤皇帝即位之前,这座王朝,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流民四起,烽烟不断,但你可知道,那位大汤皇帝即位之后,大汤反而稳固不少?”
不等周迟说话,玄机上人便自顾自说道:“那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一般人啊。”
“想来是他在即位之初,便和宝祠宗达成一些协议,让宝祠宗帮着安定大汤,而大汤皇帝则为宝祠宗做一些事情。”
周迟轻轻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错,面对摇摇欲坠的一座王朝,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亡国之君,一般人早就寝食难安,食不知味,能在如此局面下,反倒是硬生生扭转局势的大汤新君,你说他不是明君,可以,但你要说他是个昏君,没什么道理。”
玄机上人说道:“手上没多少东西,就只好借势,借势却又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因为很有可能借着借着就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搭进去,大汤皇帝能掌握分寸,到如今这么多年,他的算力,就连老夫,其实都要自愧不如,因为老夫算过很多次,将自己丢在他那个处境,都没办法做得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