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龙井蛙

分隋 兔狲 9581 字 5个月前

安霖这阵子眼睛也睁开了,也不怕做噩梦了——这姓孙的不错,刀刀架得住,他只等再逼得孙通绕个圈子,就收刀罢战,再摆个高姿态说些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之类的场面话,恶心恶心这姓孙的。哪知道他算盘打得好,孙通也不是白给的。孙通固然不肯搏命,只能挨他劈,可他毕竟是曾高中过武举第一,临阵交手经验丰富,既知站定了下风,早有应对之策。从安霖劈下第三刀开始,他就已经翻转了刀锋,以厚重的刀背搪架锋锐的刀刃,到如今,孙通的横刀基本完好,安霖的刀上则布满缺口仍不自知。而且大部分的缺口集中在刀刃正中处,最大的已达近寸许深。

眼见又将孙通逼至空场正中,安霖以为大计得售,再一次举刀过顶,甚至助跑了两步,左脚一点地,如踩了弹簧一般高跃当空,全力劈下时,两腿已劈成一字,全身力道贯于腰腹,可见这一刀之力。

孙通杀心已起,面对这必杀一刀,不进不退,反而身体一侧,双手刀转于身后,如棒球击球手一般反手向上一抡,大喝一声——

“杀!”

声至刀到,两刀凌空相击!

孙通这一刀正中安霖刀刃上最大的那个缺口,没有之前的那种“当”的脆响,而是随着一声刺耳的异响,安霖的横刀应声而折,孙通那一刀则余势不消,直取他的颈项。

玩大了!安霖一激灵,眼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刀锋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照这架势自己的脑袋不飞出二里地才怪。就算自己没了脑袋崔判官也能认出来,可到时候再怎么回来啊?上回他刚穿过来那阵子,就是一身的伤不翼而飞,幸亏当时人差不多死个精光,就剩个小七还是个心比天大的,他胡言乱语还能糊弄过去。这回脑袋都搬家了,他再会胡诌八扯也解释不了啊,难道说自己是妖怪?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感觉到刀锋的凉意贯穿了他脖子上的汗毛——死了死了,别了大隋朝,别了小七,别了小师妹,别了宇文成乾……下回再投胎,如果不是文武全能,他打死也不答应崔判官……他胡思乱想着,感觉脑袋平平的飞出了近十丈,居然没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摸摸脖子,脑袋还整整齐齐的安在上边,肯定还是原装货。莫非姓孙的突然信了菩萨收刀了?可看那家伙还在踉踉跄跄、立足不稳的样子,明明是用尽全力的必杀一刀抡了空。正当他莫名其妙,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后转出一个老头。

“你是何人!”

孙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就指着那一刀一雪前耻,结果却是这个老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姓安的一命,他如何不恼?

那老头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施施然上前打一稽首,刚要说话,围住道观大门的骑兵突然如分波斩浪般的被冲开一个缺口,一个脸上汗津津的美丽少女飞一般的穿过人群冲入场中,险些一头撞进老头的怀里。

“你这丫头,恁得如此莽撞!也不怕把为师一把老骨头撞散了架!”老头手忙脚乱的托住少女,又险些被她带来的一路烟尘眯了眼,颇有些狼狈,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忍不住对着少女埋怨道。

少女满脸委屈的跺着脚,摇着老头的手撒娇道,“师父!你干吗要救他,这恶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还屡次欺负于我,让他死了才好!”

说罢,还狠狠的瞪了安霖一眼。

“是你!”

安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没完没了刺杀他的小师妹。

“无上天尊!老道方才听说,这位孙将军乃是屈突通屈大将军麾下?”

老道一看孙通双眼赤红的的冲过来要拼命,赶紧撇下还在纠缠不清的女徒和安霖,上前稽首问道。

“不错!你是何人,胆敢阻挠某家擒拿不法之徒?”孙通怒喝道。

“老道乃华山方外修道之士,往昔曾与屈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老道说着,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枚令牌,上书一个“屈”字,又道:

“屈大将军曾言,老道他日若有急难,见令如面,必有相酬。这安霖安郎君乃是老道故人之后,老道可保他必非歹人,请孙将军明鉴,高抬贵手!”

“这个姓安的是不是歹人某家不关心,某家只知道此人乃是朝廷通缉的钦犯、逆贼杨玄感之余孽!你若执意阻拦某家拿贼,便可视为同党,某家必诛之!”

孙通杀出了凶性,哪里还肯多言?眼见道观中又冲出几名道士围住老道挡住去路,便一声令下,近百骑兵缓缓策动战马,手中的长矛平平伸出,摆出了一副冲阵的架势。

老道跨前一步,高举令牌大喝道:“屈大将军令牌在此,尔等安敢抗命!”

骑兵们面面相觑,面露疑色,逐渐的止步不前。

“给我冲!一切责任由某家承担!”孙通仍在不死心的大声疾呼。

“嗬!这种大话你们大将军都不敢出口,你区区一介校尉也敢大言不惭!”既然撕破了脸,老道也不再客气,声色俱厉的斥道。

孙通暴跳如雷大声呼喝,骑兵们却不肯听从他的乱命,气急之下孙通只得单枪匹马的冲向一众道士。

老道大袖一挥,睬都不睬他一眼,身前却窜出两人,正是饶舌道士和一直跟着小师妹当跟屁虫的二师兄。只见二人视孙通舞得如同泼风般的横刀如无物,轻飘飘看似毫不出奇的探出手臂,就从缝隙中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重重刀浪,只一招便制住了孙通胸腹处的要穴。孙通一时间动弹不得,二人便拽住他的胳膊腿用力一掷,恰好将孙通庞大的身躯扔到了一匹空马上。

骑兵们见自家校尉无恙便不愿多事,簇拥着仍在叫嚷不止的孙通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又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转儿,安霖一时有些失神,小七抓着他的袖子大惊小怪他都置若罔闻,直到老道强拉着小师妹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缓过神来,赶紧行大礼拜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