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遂抱住了她,说还会再长的。
不。
不会再长了——
千秋浑身脱力,如一片干枯落叶,滑到地上,随着熟悉的胸口闷痛,她知道又要陷入那黑暗了,但是唯独这次,她不再淡然,心里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无名之徒,不知所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中激荡的情绪,千秋没有彻底陷入沉睡。
虽然仍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她却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对云遂没有意思,收下玉钗就是这个外来者的自作主张,没想到他竟然还用自己的身体去迷惑云遂。
她千秋,从来不屑于以身侍人的行为。
底线一次次被触碰,心中的火苗越烧越旺。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况且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是她先伤了我的心。”
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撕咬血肉的愤怒憎恶,在听到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件件将青奚置之死地的事后,极度膨胀起来。
“是青奚在领兵,一定是。”
你是谁?“相信我,一定是她,相信我。”
你是谁?
砰地炸开,血花四溅。
那是我的头发,那是我的朋友,那是我的人生,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用我的身体擅自做这些事!
你毁了一切。
你是谁?!
千秋听着自己嘴里吐出的咒骂,被迫用自己的手高举酒杯,朝着青奚丢了过去。
头破血流,她憎恶地笑着,拍桌而起:“所以你承认一切都是你领导的了是吗?”
什么——都做不了。
离开我的身体。
“拜托别做出这样恶心的表情。”
“不要让你该死的灵魂弄脏她。”青奚认出来了,她知道不是自己做的,罪恶感减少的同时,千秋无法动弹的灵魂仿佛爆出火花,烧穿了所有束缚她的藤蔓。
离,开,我,的,身,体。
瘫坐在地上时,她拼命与外来者对抗,直至手指抽动,肌肉紧绷,瞳孔扩大。
那日,青奚是想要带走她和那个阿瑶姑娘的,但她拒绝了,用外来者那副自私厌恶的神态,说:
“我绝对不和你这个恶心的人走。”
青奚绝然的背影,云遂震惊的表情,乌从南平静的杀意……
对不起,我不能带着身体里这个人回到你身边。
……
月光皎洁,如一层银沙飘洒在身上。千秋及肩青丝随风飘动,纤纤指尖拨动琴弦,琴声清幽平和中暗涌着溺水般的窒息感。
下一秒,下凡渡劫后伤痕累累的仙子就要回到云间。
云遂被这声音吸引过来时,一眼便看出来,这才是他找的人。
千秋抬眼,冷淡的眼神那么刺眼,像一道寒冰。
云遂步步走近,像在靠近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就在她身边站定的一刻。
一口血喷洒在琴弦上,嘣的一声,弦断。
早已服毒的千秋后仰倒下,倒在云遂怀里。
她要结束这一切。
千秋如初见时那样灿烂地笑着,在惶恐的呼唤声里闭上眼睛,任由毒性一点点腐蚀内脏。
……云遂越来越沉默寡言。
那晚之后,千秋什么事都没有,那番轻盈干净的千秋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日,他听到千秋在嘟哝着一些什么,千篇一律是对青奚的诅咒和怨责,说她抛弃自己,自私自利。
她绝对不是千秋。
云遂甚至有个可怕的猜测:千秋的服毒,是不是真正想杀的是自己身体里这个丑陋又令人恶寒的东西?
像伏身在雪地里观察猎物动向的银狼,云遂冷眼旁观着千秋的所有动作。
直到——亲手把刀捅进了千秋胸口。
“你……你疯了!”
斐千秋跌坐到地上,胸口插着明晃晃的匕首,红色汹涌流出,染红了上身的衣服。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早就被他拿捏的男人会捅自己一刀。
云遂看着脚下的女人,一撩衣摆,半跪下去,温柔捏住斐千秋的下巴,语气却阴冷如躲藏在洞中伺机而动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