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自医,占卜者也占卜不出自己的命盘。
不过这确实是承桑落日第一次找别人算自家的事,他咳了一声,“总之就是……结果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承桑落日:“占星阁的人说听具体的要加钱。”
承桑祁:“……比我还黑啊。”
“不过也不用那么担心,我还算了其他家的,”承桑落日掏出扇子摇啊摇,“东洲十六岛,北境华弥仙境,南方五国,西海三仙山,未来都是一片黑暗……乌漆麻黑那种,据说上一次全宗门黑成这样,还是神魔大战之前。”
“这么严重了?”
承桑祁半信半疑,两指并拢,在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转头往窗户外看
去。
他父亲在扶桑树上养伤,沿着扶桑树半腰修了一圈树屋,和凤凰族的建筑比较相似,但这里的建筑更讲究,和扶桑树浑然一体。
从窗口望出去,能把半个扶桑岛尽收眼底。
承桑祁看着下方往来的人,眉心缓缓皱起。
“怎么样?”
“……黑。”承桑祁犹豫道,“这些人身上全是死气……”
他看这些东西总是很直观,不需要观察面相这些,和神裔看到的东西其实有点相似,运道因果都是一眼通透。
这会儿,他放眼望出去,满街都是黑球在跑,那死气浓得都快看不见五官了。
承桑祁眉心一阵刺痛。
他实力不足,平时看个把人还好,看得多了,他识海都泛起一阵针扎的痛。
……大难即将来临,可他看不清。
承桑祁心里一阵又一阵烦躁。
传闻天灾来临之前,小动物会比人更早地感知到危险的来临,进而四处逃离。
慌乱的蚂蚁窝,四处乱窜的老鼠,还有慌不择路的鸟类和蜻蜓……
一瞬间他心口疼得简直尖锐。
“果然,”承桑落日一点不意外,“那会儿你爹也说他看谁都像个煤球,最后果不其然,各大宗门死的死残的残,青黄不接好几千年才算缓过气来。但顶尖强者还是少了,当年随便出手就是十来个化神期大能,现在整个修仙界翻过来都凑不齐十个,哦,前两天还折了一个,真漂亮,妖族那位龙女要是知道了,半夜都得笑醒吧。”
“不过她应该也不会再打了,听说她病的都快死了,”他总结,“大家都倒霉,也就等于我们没有倒霉。”
承桑祁脸色苍白,勉强地笑了笑:“你别说,还真有点道理,所以我……”
“所以人家都把自家子弟打包去闭关了,”承桑落日踹了他一脚,“你也给老子去,别想偷懒,回头其他人都全身而退了,就咱扶桑岛玩完了,我这脸放哪放?”
承桑祁也知道他说的对,但叔侄俩针锋相对,惯了,他习惯性回了一句:“往地上放,反正也没多少。”
承桑落日作势要打,承桑祁抱头躲,两人都是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闹过这一通,承桑祁揉着胸口,重新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思索片刻,想起什么。
“对了,西海仙山家不是……那什么吗?”承桑祁没说太明白,“我记得那三家的关系好像不太和谐啊,据说内部竞争蛮严重的。”
“你直接说他们嫉妒心很重不就完了吗?本来就是,西海仙山的老传统了,看不得其他家比自己过的好,一旦有谁稍微好上一点,其他两家就玩了命一样的打压。上次还说我们不也一样,我们眼红归眼红,但我们最多吐口口水,背后吃两个柠檬,可从来不做这种缺德事,谁跟他们一样了?”
承桑落日翻了个白眼,“这次能开藏雪秘境,估计也是崔家努力活动,各方利益权衡的结果,但即便如此,西海仙山……”
十有八九也是要变天了。
“多事之秋啊。”承桑落日心里沉甸甸地缀着,再看承桑祁这吊儿郎当的模样,越发不顺眼,“赶紧给老子努力去,别回头其他家都没事,就你把自己懒死了。”
“还能懒死?那不是太幸福了吗,我可太想……”
“咳咳咳咳咳!”
承桑祁贫嘴没完,身后传来一阵剧烈咳嗽,他愣住,连忙转过身去看。
扶桑岛主原本还在笑看着他们,突然就咳嗽起来,靠在床头,弯下腰,一手捂着嘴,震得整张床都在晃动,活像要把心肝脾肺肾全咳出来一样,抓在床边的手枯黄干瘪,用力得手臂都在颤抖。
承桑祁连忙扶住他,“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扶桑岛主一个字没听进去,扶着他的手抖若筛糠,脸色反常涨红,咳得直不起腰,一声比一声重,听着都难受。
“咳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这声音,承桑祁原本快要平复的心跳得越发快,耳边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撒手跑人。
承桑落日不敢耽搁,连忙用灵力传音叫人。
这里和华弥仙境不同,峰和峰之间相隔甚远,负责照顾扶桑岛主的长老就在扶桑树上,楼上楼下的关系,叫起来很方便。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岛主如何了,我……”
噗呲!
房门吱呀推开,鸿陵长老的步子僵在门口,焦急的神色都还挂在脸上,扭曲成了惊恐,瞳孔颤抖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承桑落日手里的扇子啪嗒落在地上。
承桑祁一点点低下头,看着胸口穿过的手,又看向身边停下咳嗽的扶桑岛主。
扶桑岛主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承桑祁去扶他的时候,他一手搭着承桑祁的肩膀,此时,那只手从后向前,洞穿了他胸口。
承桑落日嘴唇动了动:“……哥?”
“……你不是我父亲。”所有的急躁和不祥的预兆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承桑祁嘴角流下鲜血,语气却依旧冷静。
他想都没想,反手就抽出腰间从不离身的银质烟枪,五指用力握紧,以杆身当剑,手心里燃起一片火焰,垂死迸发出的灵力耀目得灼伤人眼,手腕狠厉朝着扶桑岛主的手击去。
但扶桑岛主的动作更快。
噗呲——又一声残忍至极的声响,扶桑岛主平静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在他的手心里,还握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承桑祁刹那间感觉到的都不是痛,而是空——全身都空了,他眼睫缓慢地眨了两下,听到他小叔惊怒至极的怒吼,他还从来没听他小叔用这么撕心裂肺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但他的意识流失得太快了。
他甚至没察觉自己倒了下去,视野中最后映出的是一双带着笑的眼睛。
——那是他父亲的眼睛。
又不是他父亲。
他摔倒在地
上,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身下一滩血泊蔓延开来。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承桑落日甚至来不及抢救,眼睁睁看着侄子没了气息,他猛然拔剑出鞘,对准了床边的人。
怒火让他生平第一次握不稳剑,心里痛恨交加,“你是谁?竟敢夺舍我扶桑岛的主人?”
“扶桑岛主”扶着床头,慢条斯理从床上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仿佛神迹降临人间,早已老去的“扶桑岛主”开始返老还童。
全身干瘪的血肉重新充盈,混浊眼珠变得清亮,头发也变回了青黑色,下巴上的胡须自动脱落,露出的俊逸容貌一如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岛主。
与之相对的,是他手里握着的那颗心脏,被吸食了血液一样,快速变得衰老枯竭。
死亡的阴影快速远去,身体里重新恢复了力量。
活着的感觉真好。
“扶桑岛主”朝他微微一笑,和缓道:“问这些做什么呢?反正你很快也要死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下脖子,自顾自喃喃,“还好提前留了一手,那疯婆子下手还真狠,三十万积分花的不亏。”
早在几年前,他预备朝主角动手时,就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墨知晏在明,突然身中剧毒生命垂危的扶桑岛主在暗,一个为他冲锋陷阵,一个则为他养着一个躯壳,留下一条退路。
谁知这件事居然在系统的计算中,还成了主角的奇遇之一,他下毒,主角就解毒,当真是生来就和他对着干!
“是吗?”承桑落日怒极反笑,“这么有信心?”
“扶桑岛主”玩味地挑了下眉,轻轻打了个响指。
恐怖的威压顷刻笼罩了这间木屋。
鸿陵长老当场就被威压冲击得昏了过去,承桑落日还强撑着,不可置信:“……化神期?”
“——巅峰。”“扶桑岛主”温柔地提醒他。
化神期巅峰!
整个修仙界,连人族带妖族,修炼到这个等级的总共就那么三位!
一位凌尊者,一位龙女,还有一位……
承桑落日想起侄子的话,更是惊怒交加,“傅初嵇!?”
傅初嵇笑了,“啊,猜对了,可惜没有用。”
他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轻描淡写的动作,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承桑落日一瞬间觉得自己脊背都要生生折断了,木屋更是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裂缝沿着地面和墙面飞快蔓延。
傅初嵇对着一切都置若罔闻,也没管被压跪在地上的承桑落日,透过窗,望着地上渺小如蝼蚁的人,露出一个陶醉的笑,“这个世界啊,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虽然早有预料不会顺利,但被人逼到这个境地,也是傅初嵇没有想到的。
事到如今,林慕修为顺利提升、亲人朋友在侧、还有一个顾随之,他很难再从林慕手里把气运夺过来了。
既然如此……
他缓缓、缓缓扯出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朝着外面的天空,轻言细语地说:
“得不到,那就毁掉好了。”
轰隆——
古龙埋骨之地,天空阴云密布,雷电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深浅不一的铅灰色阴云互相挤压,海浪一样翻滚。
终于,世界骤然大亮。
银白闪电映出下方狂乱摇摆的万顷林海,还有古木枝头上闭目静坐的人。
短暂的停顿。
轰——!雷声慢半拍响起,一道骇人至极的雷劫悍然劈下,毒龙巨蟒一样,从天边直直贯向他,紧接着是第一道。
雷电洗礼一样,狂流从天穹倾倒,暴雨一样淹没了浩瀚无垠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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