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在龙翔宫阻止秦羌杀皇帝的原因,他当时觉得肯定是秦羌没有搞清楚,秦心柔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不会这样禽兽不如。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如今想要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秦羌,他也并不意外。
或许是自己想要复仇,又或许是感激今日在龙翔宫里秦羌的出言相救,当时,秦羌虽是说着嘲讽讥诮他的话,但是,他知道,他是在提醒皇帝曾做出的承诺,是在救他。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那样的形势下,秦羌还站出来,且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救他的人,甚至在不久前,他还刺了秦羌一剑,虽然,后来想想,应该是他父亲趁乱而为,但是在秦羌眼里,在众人眼里,就是他刺了秦羌一剑,这样的情况下,秦羌还能出言相救,实为难得。
所以,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将药对换。
知道入宫做法事大家都要穿专门的法事服,而何法师要穿法师服,所以,他事先从何法师的窗户潜入,躲在他换衣的屏风后,趁他将衣服换下来的时候,偷偷完成了这件事。
丧钟一声一声,在京师的上空回荡不去。
也一声一声,在他的心中撞击盘旋。
回想他这一生......
他忽的就笑了,为自己用“一生”这个词,才二十岁的光景,人生最美好的韶华,怎么就叫一生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失去吧?失去母亲,失去绵绵,失去师傅,失去身份,失去父亲......
似乎已失去一切,包括家。
深山的夏夜很凉,浓浓雾气笼于天地,将他的周身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湿,尤其头发上、眉上、睫毛上特别明显,他垂目,长睫上的雾湿落于眼睑,像极了人的眼泪。
钟声寂,他默然转身,走进苍茫夜色中。
卞惊寒和厉竹来到龙翔宫的时候,秦羌一人正站在龙翔宫外面的台阶上,微微扬着脸,迎面吹着夜风,衣袂飞扬,猎猎作响。
似是沉浸在什么心事中,连他们两个走过来都没发现,还是他们一直拾阶而上,来到他近前,他才意识过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卞惊寒没做声,厉竹开了口:“你不是问我娘,眼睛能不能医吗?我现在就来给你医眼睛。”
秦羌怔了怔,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
厉竹看了看龙翔宫的门口:“进去吧。”
秦羌的视线落在她手上拿的一个小布包上,心中疑惑:“你如何医?”
“方才在宫门口,遇到一条狗,我见那狗的眼睛特别明亮有神,便让陛下帮忙一起,取了那只狗眼。”
厉竹一边说,一边拾步往上走。
狗眼?
秦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所以,言下之意,要将那只狗眼换给他?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的抽搐,他转眸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扬扬眉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也抬步经过他的身边往上走。
大概是见他还站在那里缓不过来,卞惊寒又转身下了台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种时候,别说是狗眼,就是鸡眼、鸭眼,殿下也应该欣然接受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