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沈将军倏地皱起眉,“储宫里有暗道?那个太子是假的?真的太子早就不在宫里了?”
不待容尚书说话,他咬牙又骂,“他娘的,竟被东宫摆了一道!”说罢脚下一转,唰一声推门而去。
容尚书神色不改,坐在案后没动,待沈将军的脚步声渐远,方才起身,缓缓走出房门步到了院子里。
这院子里没有旁人,与远处皇城里的阵阵硝烟相比,安静得很。
他站在那儿静静赏了会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转过头,“回来得倒是快。”
容理躬着身,双膝跪地,平静地垂着头,阴影遮盖了他大半边脸。
“汇报。”容尚书道。
“是。”
“图纸拿到了。”他道,“晋陵公主反抗得太激烈,我怕招来人,杀了。”
似乎是听出了一点藏在他话里的踌躇,容尚书冷笑,“杀了就杀了,圣人说的不问死活。更何况你杀的人还少么,事到如今怕什么?”
容尚书的面容一点也不显老态,精明而狭长的双眼,略有胡青的下颌,笑起来时不含半点情绪,叫人捉摸不透,难以接近。
他伸手,示意容理将图纸交出来。
容理略微一抬眼,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朝他的方向挪动双膝。
他动作迟缓,似乎每动一步都无比艰难,衣料摩擦过青石地砖,磕在了石子上,他仿若未觉,躬着身一点一点地爬过去,像是具只会执行命令的行尸走肉。
容尚书没有任何怀疑,他在盯着容理看,看他苍白的面色,微颤的指尖,却没发现他的右手探进怀里时倏地握住了什么东西。
随后,容理右手一抽,容尚书眼前就忽然闪过了一丝凛冽的,夹杂着杀气,迎面而来寒光。
容理的动作很快,快而狠,几乎是在他膝盖从地上弹起来的瞬间,锋利的刀锋就精准而猛烈地割破了容尚书的咽喉。
风声呼呼的,吹过容理散落在右肩上的乌发,脖颈上挂着的玉坠子,冰冷而带着笑意的眼底涟漪。
他在笑,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洒在了他的脸上、手上,还有暗红色的衣裾上,容尚书睁大了眼,眼底的动容似乎表示着他还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身体就已先一步涣散力气,往后栽倒而去,却仍定定看着容理,“……分明喂了,药……”
“药?”容理嗤笑,“抱歉,那药早就对我不管用了。痛是很痛,但我的意识倒很清醒。你莫非忘了曾经对我用过多少次那玩意了?我不装得听话一点,你又怎么会相信我真的听话了呢?”
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没停,揪住容尚书的衣襟,把他拽起来,右手短剑高高扬起,自上而下地就要刺下去。
可他即使神智再清醒,动作却不如平时敏捷。
他晚了那么须臾。
容尚书的掌中,一把雪亮的袖珍刀无声无息没入了他的腹部,那是被容洵捅过一下还未好全的伤口。容理的面色陡然白了白,可他没有松手,保持着姿势,没有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一下,他缓缓扯起唇角,对他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我早就习惯了。你忘了?忍耐痛苦,也是你教给我的啊。”
“扑哧”一声响,手起刀落,锋芒凛冽,动作快而狠。
容尚书的额门被开了一个血窟窿。
他张着嘴,眼珠往上翻起,眼白无力地露出,大片的血染红了他的脸,他身下的青石地砖,再没有动弹过的手表明他没了生命迹象。
从容理腹部溢出的血渐渐给暗红的衣裳留下了一团深色的痕迹,他额间溢出了层薄汗,却像是没有痛觉般的,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看着容尚书凄惨的死状。
他亲手杀了这个自己恨了二十四年的男人。
但此刻他没有半分痛快,没有开怀,甚至连悲伤都没有。
麻木。
就像是在看着曾经无数个死在自己手里的人那样。
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
没有任何特别的。
脆弱,人的命真的就像是纸一样脆弱,就连这个让他经历了万般痛苦的男人也一样。
刀一挥,身体就会倒下去。
“……可你这么轻易就死了,那我的这二十四年……到底算什么?”
他的问话,没有人会回答。
容理垂下头,颤了颤喉结,从咽喉中发出了几声低低的气音,像是笑,像是嘲,像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