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行头抬眼看见燕潮见,视线一凝,话都停住了。
“柳行头,别来无恙,那三千两白银准备得如何了?”燕潮见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
这句“三千两白银”一出,柳行头就愣住了。
他愣愣将视线从燕潮见脸上挪到了青鱼脸上,见他神色波澜不惊,毫不意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惊愕出声:“……难、难道少东家和她……”
青鱼弯弯眉眼:“若不是行头不认那些信物,我又何必跑一趟皇都呢?”
这话正印证了他的猜测。
柳行头脸色陡然僵住了。
原来这个女子当真是个来头不小的。
那些信物是真的,薛家少东家还能为了她专程从江南跑来皇都,这……难怪薛殷一来就拿他开刀,原来是他自己撞上了枪口……
“少东家,还有这位娘子……”他犹豫了下,低下头,冲二人行了一礼。
“这、这都怪某,是某一时鬼迷心窍了。如今少东家也来了,那些信物定然不会有假。某这回犯了大错,实在是……悔不当初,几个伙计已经下去开库取银子了,不够的,商行之后也一定慢慢补给其他掌事。”
云儿说得对,他如今再不挽回,别说是当行头,恐怕之后会直接被薛家扫地出门。如今自己低头认错,或许就能让薛殷网开一面。
柳行头态度突然来了个大变,想来背后是有人开导,不过他既然听得进去也照做了,还算是个知道进退的。
青鱼立在旁边没做声。
燕潮见见状就知道搞定这事的人是谁了,若是容洵一人,恐怕这个行头还不会这般郑重其事的赔礼,“哪里的话,行头要管着商行,自然会比常人慎重,只要之后那三千两银子能凑齐,我自然不会怪责行头。”
话里的意思是明明白白,柳行头额角溢出冷汗,连连点头,“娘子只管放心,定然能凑齐。”
他说罢,抬头看了眼青鱼,显然有话要说,青鱼回眸冲燕潮见眨了眨眼,跟着柳行头去了。
正堂里只剩下燕潮见和容洵二人。
“我有话要告诉你,出去说。”她说完就往外走,容洵慢一步跟了上去。
二人立在商行正门旁,街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很是嘈杂,正好方便他们说话。
“容理回去了。”
容洵似乎并不意外,“那是他的选择。”
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吧,他一听到燕潮见这么说,就猜到了容理想做什么。
燕潮见却颦眉,“我没有拦他,但如果你不想他……”话未说完,容洵就摇头,“这和我想不想无关,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就让他做好了。”
“他不会想让我拦他,我也不想拦他。”
从幼时起就是这样。
他们的兄弟关系,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们冷淡,对彼此漠不关心,又正锋相对,是独立且毫无瓜葛的个体。
谁也不会主动去靠近对方一步,仿佛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心知肚明。
所以哪怕他知道容理大费周章甩掉容家,却又自己回了容家是在做什么打算,他也不会阻止他。
“公主会不会觉得……我是很无情的人?”他低声问。
燕潮见微愣,随后否定,“你不是。”
她想起那天在寝殿里容理说过的话。
“在这世上,人命可不值钱,与地位,钱财,名誉相比,轻之又轻,不过好在,还是比情义稍重那么一些。你若要做善人,可活不到现在。”
她的确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那样的话。
“你不是。”她说着,轻轻抓住了容洵掩在袖中的手,“容理,也不是。”
容洵一滞。
“可……”
就在此时,自远方传来的一阵如雷贯耳的惊响打断了他的话。
他倏地颦眉望去,那声音像是铁蹄阵阵,像是兵刃相撞,像是金戈甲胄,气势汹汹,如惊雷劈下,方才还嘈杂的街巷唰一下因为这阵声音静了下来。
这片死寂只不过维持了须臾,下一秒就被惊恐的人声所淹没。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无措地张望。
人群开始乱了,容洵伸出一只手将燕潮见护在身侧,视线仍盯着远处,眼底渐渐荡出了冷意。
“是皇城那边。”
燕潮见皱眉,“那就是燕景笙动手了。”
“不是说三日后?要动手应该在明天。”
“他向来不按套路出牌,若三日后只是障眼法,那为了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他现在动手没什么稀奇的。”
容洵闻言不禁笑了笑,“到底是公主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