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淡淡,凛然无牵挂的遥望着远方,仿佛人世间的一切与他再无瓜葛一般,很明显他身上的衣物,头上的鬓髻全部被刻意整理过,许是为了掩盖昨晚曾发生过的惨绝人寰,又许是为了让吴耀这个云南王世子走得更体面一些……我正暗自揣度着,对面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而骇人的呼喊:“等一下,等一下,我来了!等一下!”
吴耀眉心一抖,回头往声音来处寻去,孑然的目光在触碰眼前人的那一刻,顿时就变得哀痛起来,吼道:“容大人,等一下!”
车马都停了下来,在一片混乱中,我的视线也跟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对面的人群中搜寻着,建宁身着月白色的素纱长袍,发鬓间插戴着银色素钗,镂空的纹案在微弱的日光下依旧熠熠散发着清辉色的光泽,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冷风吹拂,鬓发随风而舞,实在美得如同天仙。我知道,建宁是特意穿成这样来送吴耀最后一程。
容大人看到这番景象,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长袖一挥,从马背上跨下,疾步走到建宁身边,行礼道:“公主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还请回吧!”
周围人一阵骚动后,面面相觑,听见是“公主”,忙都跪下身来。
建宁决绝的盯着容大人,动之以情,“容若,你我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语气中透着凄婉,“如今我夫君将要为天下赴死,我难道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能得见吗?”
容大人低声道:“可是陛下如果追究起来……”
没等容大人说完,建宁就已打断道:“如果三哥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就是。”
容大人皱了皱眉头,叹息一声,点头说:“好,还请公主快些说话,不要误了时辰。”
建宁斜睨着容大人,“你怕三哥就怕到如此地步吗?”冷笑了笑,“以前是,现在也是。”
容大人没有回答,只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下,重又骑到马上。
建宁走近囚车旁,眼波宛若一汪秋水,“吴耀,我来送你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吴耀整个人跪倒在囚车上,本能的朝建宁靠近,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公主,你何苦如此,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建宁含泪盯着吴耀,倔强的摇头,“不!不!你听我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今生今世,无论生死,都只会是你的世子妃,天涯海角,矢志不渝,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你听明白了吗?”
吴耀的脸几乎要贴着木栏,焦急道:“生死不是儿戏,我命该如此,终归逃不脱,为了天下人平安,只能牺牲自己区区一命,我死是重于泰山,可是公主不必,公主一定要为我珍重自己,否则我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
建宁眼中的泪珠再也蕴不住了,如泉一样的迸涌出来,“你可知道于我来说,生比死更加痛苦,你为何不让我解脱随你而去呢?”
吴耀的眸子里渗出一抹暗色,“因为你还有你的使命,你不能这样逃走。”
建宁哽咽道:“我不管!天下人怎样,生灵涂炭又怎样,你我不在一处,我的生活将会是一瓮灰烬。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些。”
吴耀深重的看着建宁,“如若你这样想,我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建宁握住吴耀的手,颤抖说:“那你就不要死,你带我走,走到一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吴耀微微摇头,眼睛盯着建宁,轻轻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