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诸多苦难,有些事求而不得,有些事不堪解释。所谓的事实与真相,在每个人的眼中也许都有所不同,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能够为其评判从而下定结论之人的看法。
纵使庞太尉未曾做任何愧对于皇上之事,可现在在皇上心中,此事已成定局,他人无力回天。更何况圣上心思难测,庞太尉溃败于鞑靼,未能收复失城乃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皇上有心念在旧情不予追究,但这后宫之中常有勾心斗角,而在朝堂之上亦是错综复杂,凡是涉及到皇家颜面之事决然不能善了,因此在陆婉看来,此次责罚,太尉在所难免。”
听到陆婉此言,贤妃握着茶杯的手当即紧了紧,眉头深皱,眼中亦是划过一丝晦暗。
其实在来花苑之前,她也曾在心中思虑过,虽这太尉之位是由人举荐才得以为之,可郁宇达在上任期间勉强算得上勤恳,未有太大的功劳,但也未曾犯过像如今这般滔天的大错。
而她作为皇上的妃,心中自然是希望其能够念在对她的情分上而放过郁宇达一马,若是真能如此,不仅令郁宇达无忧,同时亦是证明了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着实是一举两得。
可惜如今看来,这份念想十有是不成了。陆婉对世事看得极为清明透彻,这点从之前她的那些话中便能轻易看出,而既然她都郁宇达难逃罪责,恐怕就是真的无济于事了。
不过想来也是,郁宇达若是与那鞑靼轰轰烈烈厮杀一番,最后即便是输了也只能证明棋差一招,可他干脆是被其彻头彻尾地玩弄于股掌之中,十万大军也因此存留不足三成。
皇上本是对其抱有殷切的希望,之前郁宇达被鞑靼暗算,粮草几乎付之一炬之时皇上都未曾追究,只愿其能够打一场胜仗,而此时的大败恰恰触及了皇上心中最后的底线。
思及于此,贤妃眉间的愁色愈发浓重了几分,喟然的叹息声传来,陆婉心中也不免感叹。
“那依照妹妹所言,如今我该如何是好?虽为家父求情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皇上既然正为此气愤不已,那我想即便是去了,恐怕求情不成反被牵连。但无论如何,我与其也是血浓于水,若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这心里也着实难过。”
贤妃着眼中竟隐隐泛起了泪意,其面上的痛苦之色丝毫不假,可惜三分为郁宇达,七分为自己。只因为郁宇达的一个举动便毁了她所有的处心积虑,她心中实则早已充满怨愤。
在这偌大的宫闱中,若想不被欺负,唯有自己受宠。紫瑾那个贱人就是再好不过的例。
想来其曾经也是一个任人差使的婢女,后来被皇上青睐这才得以有了今日的地位,如今更是凭借着腹中的皇作威作福,胆敢踩在她的头上加以嘲讽。
一想到方才如意阁中紫瑾暗自讽刺的那番话,贤妃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升腾,当初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被其表面无辜的嘴脸所蒙蔽,这才导致了后来的种种。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抓住了紫瑾的狐狸尾巴,只待时机成熟便能一举给予其痛击,好让所有人都识清她的真正面目,她所尝过的苦痛定要其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贤妃的眼中陡然划过一丝暗芒,衬着眼底的泪花,其中暗藏的冷意更是令人不由得胆颤。
而这一切自然是没有逃得过一旁陆婉的眼睛,陆婉低垂着眼假装品茶,心中却在暗自思量。
既然有爱屋及乌之,那自然也有殃及池鱼此言。经过此事,无论皇上之前对待贤妃是怎样的态度,势必都会因此而有所变化,若贤妃不会因此产生怨怼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贤妃还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其之所以会问她,极有可能是为了试探。
她相信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究竟要如何做,贤妃心里不会不清楚。
她虽有心拉拢若贵嫔,但若贵嫔的态度却给她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而在一切未能确定下来之前,她还暂时需要贤妃的庇护,所以此时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万分谨慎才是。
陆婉的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华,思索了片刻后忽而拿起了贤妃手边的茶杯,微微摇晃之下茶香四溢,更是沁人心脾。
“陆婉以为,凡事就像这茶一般,做七分,留下三分余地最为稳妥。姐姐既然忧心庞太尉,因此去向皇上求情也实属正常。
只是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恐怕无论是谁求情都不能动摇其半分心志。若是姐姐打定主意非去不可,那陆婉也希望姐姐能够及时抽身,免得平白遭受责罚,得不偿失。
毕竟来日方长,待到风波平息,相信皇上定能重新重
用庞太尉,如今最好暂且等待。”
陆婉眼中光华灼灼,而贤妃闻言忽然抬头与之对视,二人目光交接,神色也在不断变幻。
贤妃低头看向那只被陆婉握在手中的茶杯,眼中掠过暗色,陆婉得的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