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白天他俩发生的争执后,我第一个就冲去找人,有冈跟我一起,伊野尾落在最后,学弟们更是反超我们奔出操场。大概能够想象得出薮才系了个鞋带的功夫,就发现我们集体开溜的心情。我们分头找人,没有想强迫八乙女参加夜训,仅仅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地在哪里呆着。据说当时中岛还找错了寝室,造成一场不小的骚动,晚上连我室友都问我们球队出了什么事。我和有冈则是一路跑了好久也没找到,后来回到更衣室那里,刚想进去,伊野尾探出头来告诉我们他找过了,没有。
伊野尾向来随性得很,我们担心他没找仔细。再进去的时候,只见伊野尾和八乙女一起诧异地瞧着我们……
“抱歉呐,我不想再做副社长了,跟薮搭班太累了。可以帮我带个话吗?替我对薮说声谢谢。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背景,薮能容忍我这么多年,还让我担任副社长,我已经很感动的了。要是他还嫌弃的话,我滚开就是了。
能做到的吧?有冈君、伊野尾君、高木君,你们三个,总有一个能帮我把话带到的吧。”
虽然嘴上笑八乙女,怎么总是说些玩笑话,但这些话真的传到薮耳边时,薮无动于衷的平淡表情又让我们实在笑不出来。他很平静地回答,要离开的话,找教练商量就好,不用多提。然后又埋首于堆积如山的球队事务和jonny校方寄来的书信之中,将我们这群说客避之门外。与我印象当中,那个在我险些脱离队伍的时候会悄悄守在沙滩社里、再把我骗回去的薮,完全不一样。
除了与八乙女的冷战以外,薮还曾招呼不打地离开学校。如果不是知念及时告诉我们他和山田因为一些公务回了一趟jonny,我们估计又要漫无目的地找人。他什么也不交代地离开,又突如其来地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问我,重要的事竟然是什么明信片的花纹!我经常写信又不代表我有收集明信片的爱好,搞得我好像对这个很着迷似的!我问他要不要跟八乙女交代一下他不在的日子里球队什么安排,还没给到听筒,就听见他说“让他自己看着办”,挂了电话。蹲在忙音的电话听筒下的八乙女,特别令人心疼,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连对我们,薮也有些反常。他问了我一些关于当时进足球社的初衷是什么之类的话,好像在调查我一般。我很直白地回答他初衷是“凑人数”,还是他拉我进来的,问他有没有意见。他的这些问题经常搞得我和他不欢而散,后来有冈也说起了与我类似的遭遇,看来被审问的人还真不少,但有冈倒是有点担心,薮可能是近期压力太大了。
压力如果实在要说有,可能多半是来自于院长那边的压力。因为院长当初是和山田谈成的条件,一直也默认山田是我们这支球队的带头人。凭山田的能力确实有资格做球队的leader,但山田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有想做leader的想法。院长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但团队内部的人,包括替补,都是非常认可薮的身份。连当时开短会,伊野尾开玩笑说“社长想退休”的时候,山田也是出来反对的人之一。所以,这不像是压力的来源。
之后的有一天,薮却在一次八乙女再度缺席的夜训上,很认真地提出,想让山田代替他现在的职位,并且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能有什么意见?连山田自己都极力反对。我们不是认为山田不合适,而是相信最年长的薮,是这支球队中最可靠的人。不管院长和教练怎么安排,他永远是我们的社长。万一薮真的辞去了社长的职位,他是否还能继续留在球队退居社员,又成了让人担心的话题。他还说让我们好好想一想,他是真的累了。是啊,赶走副社长,当然会累,要么把八乙女哄回来,要么在剩余的人中挑选新的副社长,我们任他差遣。但他又反复犹豫似的不给结果,大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甲、丙、丁队是因为选拔正式球员,争得你死我活,我们组没什么事都能这么死气沉沉,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随时都能“一语惊人”的薮,着实让学弟们害怕,劝慰薮的任务就落到了我们学长的头上。虽然我不善言辞,伊野尾又是个理工生,但有冈倒是聊天的一把好手。今天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天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头一次发现原来高中学的古诗文,除了考试还有其他的用处。因而,有冈说理,我应和,伊野尾点头,成了那段非常时期我们的日常。
学弟那边也在努力。只要当天安排夜训,他们就会在下午统一训练结束以后,看紧八乙女,用尽一切办法引诱他到球场。自八乙女缺席以来,今天终于第一次参加了夜训!
把人哄到了球场,按照以往的经验看,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半。薮在来市队的第一次短会上就提出过“把偏见留在更衣室中”的规定,这下可好,老社长自己挖坑自己跳。这个规定起初是说给山田和中岛听的,他俩或许还没有因为这个规定使得关系有所好转,薮自己倒先成了这条新规的“受害者”。
“八乙女,顶上!”
“帮他关门,薮!”
我们其余的球员就如同说好了一般,给薮和八乙女创造各种合作、传球的机会。在这方面,我们竟然还真有过经验。那年雨天,我们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如今长大了一岁,只会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谁也不曾想过,来到市队以后第一次凝聚力上的突飞猛进,是在修复正副社长关系的过程中培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