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就瞧不起地上爬行这一运动,总是渴望着向上攀爬,从矮凳到高板凳,再到桌子,外婆那张大床上方搁置的木柜子,或是更高处,只要是他的目光可以搜索到的高度,他都义无反顾地勇于攀登。
这种攀登精神加速了他学会行走,仅仅在他的十一个月份时候,居然就可以箭步如飞了,而他的妹妹俞敏俪在她十六个月的时候才勇敢地迈出生命的真正第一步。
但伴随着他的箭步如飞,却又是猝不及防的摔伤。俞敏海的行走有他特有的方式,脚后跟从不着地,踮着脚尖的步履总是那么急促而慌张,无法和谐配合的双脚使得他随时被自个儿绊倒,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令人看了一阵阵揪心的痛。
叶芙槿怕他摔出了毛病,许多时候延误了做饭的时间,让大人们空着肚子忙碌在生产队的田埂里,更是把跟俞敏海大小不相上下的表亲们撇在一边。
不怪哪个女人的心眼小,只因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个儿的孩子,单不说从生产队出工回来,必须忍着饥饿等饭熟,看到自家孩子饿得哭丧着小脸,当娘的小心脏疼得如鼓擂。
这会儿娘家嫂子的心痛还远不止这些,被三婶婆那番恶毒的无端咒骂才是真正的心痛。
只怪那俞敏海已把攀爬的绝技练得登峰造极,只要他那柔软的四肢可以找到支撑的点,他一定如猴子般地施展他的灵巧和神勇,他的目标如今是邻居三婶婆家的番石榴树。
那棵番石榴树已经有了一些年岁,粗大的主干枝高高地窜过屋顶,繁多的分枝盘节交错,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巍巍峨峨地矗立着。每年六月份开始,树上挂满了小小的番石榴果,随着渐渐流逝的每个日子,可以看着深绿色的石榴果渐渐地长大,颜色渐渐地变淡变黄,逐渐地,在树下就可以嗅到一股诱人的果香味。
番石榴树在开始逐渐飘香的时候,恰是它的主人三婶婆也开始揪心的时候。三婶婆对她的石榴树有股偏执的爱,总是忧心忡忡,害怕石榴果遭受恶意的破坏和掠夺。她不时地从小窗户里拿眼盯着从树下来往的人们,担心他们顺手捋走垂在低枝下的果子,也担心他们捡走熟透落地的果子。
三婶婆像一名伟大的斗士那样,随时做好捍卫番石榴果的战斗准备,即使在夜半时分,她也保留了一份清醒,去留意树上的动静。其实那树上的果子每年都长得密密沉沉,足够让几十户人家饱享一季的果香,可三婶婆自有她的道理,这是她的私有财产,她全力以赴地保卫,一心一意地筹办。
她自豪地拿着把带小圈的长竹杠,在密密的树叶中,认真地寻找已熟的果子,然后费劲地用小圈套着将它扯下,小心地把它们堆放在篮子里,再然后颇有成就感地分批分次地送给几个已嫁到外乡的女儿,还有其他亲戚们,又然后是送一些给周边的邻居。
当邻居家的小孩们品尝到香甜可口的番石榴果时,早已经是垂涎三尺了好多时日。
此时才逢端午节时分,番石榴树上的小果子也才刚刚露脸。俞敏海的表兄弟们早已按捺不住那份蠢蠢欲动,搁在往年,他们忌惮于三婶婆那双虎视耽耽的眼睛和凛冽无比的眼神,没有胆略去觑觎她的珍贵财产,甚至偶尔想故意流连在石榴树下,也心慌慌地跟个小偷似的,小小的心灵从番石榴果一开始露眼时就备受摧残。
但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一样了。
经表哥俞建华精密地侦探后,发现三婶婆中午有小憩的习惯。于是每个晌午时分就成了俞敏海一众兄弟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