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告退。”
待他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一群女眷。
老夫人坐着,身旁站着大丫头书卉。陈氏和钟嬷嬷跪着,主仆两人都面有惧色。
大夫人依旧站着,面无波澜。
家丑不可外扬,府医自然没有来。
红罂去而复返,捧着崭新的茶盏走进来,平静的给老夫人斟茶。
老夫人抿了口茶,寥寥雾气遮没眉眼,云山雾罩,看不清她眼底神情。
良久,她才道:“素容。”
素容是陈氏的闺名,陈氏一听心中便颤了颤。
“你出身不够,才貌不显,可你知道,当年远臻为何选你?”
陈氏咬着唇,回想十六年前嫁入侯府,新婚之夜,她的丈夫一身喜服站在她面前。
烛光打在他身上,照见他俊雅温润的容颜,以及平静得没有丝毫喜色的神情。
他说,“你既入了侯府,有些事想来你该清楚,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已经三岁。她的母亲去世得早,我又公务繁忙无暇面面俱到照顾她。你嫁给我便是我的妻子,我不求你待她视如亲生,也无需你抚育,但求你与她相安无事。家和,万事兴!”
“你可明白?”
新婚之夜,不是缱绻柔情,不是恩爱甜蜜,而是委婉的提示与警告。
彼时陈氏年少,又自知自己出身低微,嫁入侯府乃属高攀。也害怕在对待原配所出之女之上惹人话柄,是以丈夫如此叮嘱,她虽有些不高兴,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是。”
当初答应得多隐忍,今日便越屈辱。
以武安侯府的门第,师远臻虽是续娶,但彼时他还年轻,长得又是一表人才,要娶高门贵女为妻并不难。然而他却放弃那些勋贵名媛,独独选了自己。
从前或许她不太懂,然而这许多年,她早已看得分明。
师远臻便是担心娶个身份高的贵女回来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所以才在摒弃了一众名门闺秀,独独挑选了自己。
“心鸾从小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她的性格我最了解。”
老夫人怫然一怒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我虽恼她犯下许多错,但她仍旧是我侯府的嫡长孙,断然不许旁人欺辱!”
掌管中馈的是陈氏,老夫人寿宴的大小适宜也全由她安排。侯府内院出现外男,她难辞其咎。
最重要的是,此人落在了大夫人杨氏手上,那无疑握住了陈氏的咽喉。
陈氏如何能不着急?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她完全可以推脱是杨氏陷害。偏偏…
“兹事体大,又关乎侯府女眷的清誉,儿媳不敢声张,只得将人扣下来。一番询问之后,才知晓,他竟是弟妹娘家的侄子。”
话音未落,陈氏便眼前一黑。
她已经感觉到老夫人和丈夫同时投过来的目光,审问,冰冷,愤怒。
陈氏白着脸,勉强保持镇定。
“大嫂可问清楚了?今日府中客人众多,许是他人误入…”
大夫人轻飘飘打断她的负隅顽抗。
“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
陈氏脸色更白,眼中渗满对大夫人的恨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远臻脸色铁青,许多猜测划过脑海,哪一种都让他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陈氏颤声解释。
“侯爷,这许是误会。母亲大寿,我娘家人来贺寿,小辈们不知府中规格,大约是迷了路…”
师心鸾在心中冷笑。
陈氏倒是打的好算盘,知晓自己寡妇之身无论如何再嫁不得高门。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陈家算不得高门大户,又是姻亲,自己虽是二嫁,好歹还是侯府嫡长女。有父亲撑腰,再加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怎么着也不会辱没了陈家。
而陈氏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嫁妆。
外祖母商女出身,本就家底殷实。再加上舅舅连中三元,获赐良田府邸,再兼之重用,也得了不少金银。母亲出嫁之时可谓十里红妆。
三年前,皇后赐婚,更是给她添了不少嫁妆。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陈氏虽掌着中馈,但头上还有个老夫人时时盯梢,想要从中取利可不那么容易。她原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有限,还得补贴娘家,嫁妆早就所剩无几了。光靠月例,如何能撑得起一个侯府夫人的风光?她可不就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嫁妆头上来了么?
只可惜自己的嫁妆一直都是由老夫人保管的,她动不了分毫,便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买通平秋给自己下药,与她的侄儿成其好事。事后为保侯府颜面,老夫人和师远臻也只得同意将自己嫁给陈氏的侄儿。届时,巨额嫁妆就落入陈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