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舒辰却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事:“先生,这个先不论,我倒是觉着由此可见那贾宝玉品行不佳,不是个有担当、可信任的儿郎!这样的人,金玉其外,不可交!”
“您看啊,这蒋玉菡明显对贾宝玉是与旁人不同的,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蒋玉菡并无对不起贾宝玉之处,对他是信任有加,这才把自己的藏身之处告诉他,这是蒋玉菡最后的退路了。他的身契只怕还捏在忠顺王爷手里,得罪了王爷,逃奴被抓回去后,是什么下场呢?”
“其实,那长史又不是刑部衙门的,难道还能抓他去拷问不成?不过是听说贾宝玉与蒋玉菡亲近,才上门来哄着逼问罢了。贾宝玉只要一口咬定不知情,那长史拿他也是无法的,贾家毕竟还是国公门第,那长史不过是狐假虎威,也不敢太过分的。偏偏,贾宝玉只是被吓唬了几句话,就把蒋玉函卖得一干二净。他也是官家子弟,若说不明白后果厉害,可是自欺欺人的呢!”
林黛玉听着薛舒辰语气中带着鄙夷地剖析着贾宝玉的凉薄和软弱,不禁脸色一白。她对贾宝玉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两人初见时,她就吃了一惊。好生奇怪,这个人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如此熟悉,冥冥中似有什么情绪在牵引着她。林黛玉觉着心中有渴盼、欢喜,也有悲伤和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瞬间这些感情会涌上她的心间。
这些情形,林黛玉并未向任何人诉说,包括对她亲善关怀的宋先生,在这个时代,姑娘家起这样的心思可是很不像样的。再加上,那日贾宝玉和贾家的表现着实有些欺人,林老姑妈带着宋先生和自己愤然离去,林黛玉知道自己不该对着贾宝玉多加关注的,但这些日子,这些感情一直在困扰着她,时时迷惑。
薛舒辰的话,犀利,不留情面,但细细品味下来,却是一针见血,林黛玉即使感情上想给贾宝玉辩解,发现也找不到理由。贾宝玉这行径,确实让人寒心!
方氏却说出了一番话,从另一个角度点醒了众人。方氏在宫中呆了多年,比姑娘们多了些眼光和见识。她道,这忠顺亲王是皇上的嫡亲弟弟,贤德妃是皇上的妃嫔,有这层关系,忠顺亲王为何会为了一介优伶而去为难贤德妃的嫡亲弟弟?如果贤德妃得宠的话,忠顺亲王总得顾着皇上的面子吧!但看那长史的态度却那么肆无忌惮,可见,可见......
可见,那贤德妃在宫中压根不像姨妈日常所说的那般荣耀!薛瑾萱想起叔父和夫君所讲到的皇上的事迹,她立刻想到,皇上对那些开国的老武勋们是忌惮的,他们是太上皇的人,以前并未站在皇上一边,皇上对他们绝无信任。皇上也不是一味让文臣独大,他也在提拔武臣,只不过,他栽培的是新兴的武将们,用他们来取代开国武勋的势力。
那么,心有沟壑,做这样打算的皇上,封了八公之首的贾家的姑娘为妃,会是什么用意?如果皇上是被太上皇逼迫着,不得以而为之的。身为上位者,岂能甘心受委屈的,日后必会加倍地追讨回来。太上皇,年岁已高了啊!
薛瑾萱想明白了这个关节,只觉着周身发冷,心中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以后要与贾家远着些。千万不能连累着自家,她也准备往金陵城去信,提醒哥哥和母亲,与贾家不要再有牵连了,反正相隔千里,贾家也拿薛家没办法的。至于王家,薛瑾萱觉得自己家也要慢慢地与之切割开来。
哥哥该娶亲了,女方家中无需多考虑家境,但家中必要清明通达,最好是读书人家,女孩子要有见识,有决断。这样,下一辈如果争气,能像叔父堂弟一般得到功名,做官,薛家的门第就能彻底转变过来了。薛瑾萱心中这样思量着。
自此之后,薛瑾萱与王夫人走动得越发冷淡了,年节送的礼物,都很平常。王夫人几次邀请她来家中,薛瑾萱都以家事繁忙的理由婉言谢绝了。只到了过年之时,才去贾家一趟,也是坐一坐就走了。
薛瑾萱这种疏离的态度,王夫人看在眼中,自然是极不满的,但她发现自己拿这个外甥女也没什么法子,人家现在和你都不是在一个圈子里活动呢。薛瑾萱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但她所求的,自己似乎也帮不上忙。
王夫人暗恨薛瑾萱势利无情,但也不想得罪她。为了造这座大观园,贾家竭尽全力,都有些伤筋动骨了,经济上的窘迫比起原书中的,要早来了一步。眼下亲戚中,林家是没指望的了,史家成了破落户,王家,王夫人敢向王子腾开口要银子么?所以,薛家还是挺重要的,她只得对着薛瑾萱宽容大度些,不与小辈计较嘛!
只是,她几次寄信到金陵城,与王秀云叙昔日的姐妹亲情,也在信中诉苦:娘娘在宫中不易啊,要上下打点,笼络亲信,维持着国公府贵女和贤德妃的体面,那银子啊,使得就和流水一般!家中为了建这大观园,也掏了老底子,这几年田庄上损耗严重,租子收不上来,但贾家仁厚,也不能撵了几辈子跟着的下人们不管,每年的开销巨大。唉,难啊!......
尽管自己顾着脸面,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但那意思也是很明白了吧!妹妹不该‘闻弦歌而知雅意’么?薛家如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财力雄厚,看薛瑾萱那份嫁妆,就知道薛家是如何豪富了,妹妹不该随后就给她些援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