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立刻会意了她的示意,轻轻地晃了晃头,随口朝着身后吩咐道:“天都要亮了,抓紧送萧娘娘跟大皇子上路,我跟太后也好回去休息。”他的语气如此的轻松,好像根本没有感知到自己这一句话会让两个人就此丧命。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角落里的伏昭一直留意着这里的动向,他将这人的话都听在耳里,也看见有侍卫立刻向自己走来,忍不住惊叫出声:“母后!母后!他们要做什么!我不是皇帝吗!他们怎么敢如此的对我?”
伏玉忍不住朝着那个角落望去,他看见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拼命的挣扎,却仍旧无法逃脱那些孔武有力的侍卫的桎梏,就像是一个物件一样被拎起来,扔到陈太后和他兄长的脚下。
同样被侍卫控制住的萧太后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力量,用力地推开自己身边的侍卫,爬过去将伏昭抱在怀里。伏昭整个人蜷成一团,将头埋在萧太后胸前,不住地哭叫:“母后,我好害怕。”
萧太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儿子,瘫坐在地上仰视陈太后:“明日早朝,朝臣们不会放过你的!”
陈太后向后退了一步,衣摆掀起,整个人背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道:“动手。”
其兄长歪了一下头,立刻有侍卫拿出一根准备好的缎带,走到那母子二人面前。
伏玉愣愣地看着那母子二人被强制分开,有人将缎带缠到伏昭那细嫩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地扭过头,不想再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却有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强制他转过头,直视伏昭。
那人在他耳边发出轻笑:“看仔细了,不听话的孩子只有这一个下场。”伏玉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抵触,只能怔怔地看着伏昭脖子上的那条缎带慢慢地束紧,将他的哭叫声全部掐断。而另一边萧太后的哭叫声却越来越大,她被两个侍卫拉住了手臂,眼睁睁地看着伏昭一点一点的没了气息。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死在眼前更加残忍的事情了,萧太后发出绝望的哭嚎和对陈太后兄妹的咒骂,对那二人来说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因为紧接着,那条缎带又缠到了萧太后颈上。
伏玉长到这么大虽然过的有些惨淡,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死亡,先后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而其中一个从血脉上来说应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自己的命也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那个人此刻正状似随意的用宽大的手掌按着他的头顶,动作亲昵的好像一个相熟的长辈。但是伏玉知道只要他有一丝一毫不顺这个人的意,那只手会即刻向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扭断他的脖子。
这些侍卫的动作很迅速,很快萧太后就也没了气息,软软地倒在伏玉脚下。伏玉低下头刚好对上她那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睛,还残留着惊恐与愤怒。伏玉咬紧了牙关,却依然无法掩盖住自己的惊恐,止不住的颤栗。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用一根手指挑起伏玉的下颌,挑起眉眼朝着陈太后道:“这孩子不会吓傻了吧?”
陈太后有些不耐地朝着伏玉看了一眼,回道:“还活着就行,至于活成什么样我并不关心。”话落,她缓缓地走近萧太后的尸体,低下头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凝滞,然后抬了抬手,吩咐道:“处理一下。”
立刻有侍卫上前来拖萧太后的尸体,陈太后一直安静地看着,在他们离开大殿前突然开口:“不要让他们死在一起。”
侍卫愣了一下才应声道:“是。”
大殿门缓缓地打开而后又合上,陈太后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兄长勾了一下唇角,朝着满眼慌乱恐慌的伏玉抬了抬下颌:“那这孩子呢,你不管了?”
陈太后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就交给兄长了。我倦了,要回宫休息。”说着朝前伸出手,立刻有内侍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大殿。
“哎,我们也该走了。”伏玉感觉那人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顶,转过头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听见那人发出一声轻笑,他转头环视大殿,“怎么?想住在这里?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宫殿原来的主人晚上会不会来找你就不好说了。”
此为防盗章伏玉很迅速地洗了个澡出来,进到房里才发现苍临居然合衣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睡着了。因为没有点炭盆,房里还有些冷,整个人都蜷成一团,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伏玉的眼底露出一丁点笑意,不管平时怎么样,这个时候看起来终归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扯了被子帮苍临盖好,转身抱了炭盆出去生火。这种事他其实也没做过几次,因为他虽然是在冷宫里长大,但在忠叔眼里却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对他细心照顾,这种事情更是鲜少假手于他。不过这些年来大多的时候都是他跟忠叔两个人过来的,所以有些事情尽管他没亲手去做,却是看着忠叔做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他在宫里不算漫长的十四年的生活里的一大半重要组成部分,已经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他会烧水煮饭,会烧炭取暖,会做很多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帝都不可能会做的事情,也从来不觉得辛苦和委屈,他甚至觉得,这是他以后生活的一种宝贵的技能,尤其像现在这种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他不至于跟屋里那个小太监一起冻死。
炭盆很快就点好了,伏玉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回屋子里。里间本来就不大,这么一个炭盆燃起来,很快就暖了起来。床榻上的苍临似乎听见了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朝着伏玉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炭盆忍不住有些诧异,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还有几分清醒时绝对不会显露的孩子气:“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伏玉弯了唇角,他在炭盆前烤了烤火,跟着就脱了鞋子在苍临身边躺了下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再睡会吧,睡醒了起来弄点吃的,咱们也过个除夕。”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似乎让苍临觉得格外的不适,面上的表情表明了他心底的挣扎,但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太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还是点了点头:“好。”说着还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朝着伏玉身上扯了扯,又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了梦乡。
伏玉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尽管不尽如人意,尽管忠叔不在身边,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在宫外了,最起码多年以来他一直执着的事情实现了一半。
至于以后,睡醒了再说吧。
两个人前一夜都没睡好,天不亮就逃出来,又在城中奔波了几乎一整个清晨,担惊受怕,又累又乏,洗了个热水澡又烤着暖烘烘的炭盆,这一觉难得睡得格外的安稳。
伏玉是被饿醒的,他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在宫里的时候哪怕忠叔想尽了办法,他也常常觉得吃不饱,直到他登基之后的这段时日,才不再有这种顾虑。今日这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他有些恍惚,坐起身体迷迷糊糊地发了会呆,才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在宫外了,而忠叔,也不再在他身边。
伏玉揉了一把脸,发出一声低叹,侧过头看见苍临还在睡梦之中,还是蜷成可怜的一团,明明算不得宽的木床睡了两个半大的少年,却留下一大块的空间。在这种时候伏玉难得的恻隐之心忍不住会发挥作用,让他对这人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警惕都消失的毫无影踪。
伏玉将被子整个盖在苍临身上,轻手轻脚地想要下床,却没想到苍临小小年纪睡眠却极其清浅,听见轻微的声响便醒了过来,歪着头看了伏玉一眼,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想要驱除睡意,哑着嗓子问道:“你要去哪儿?”
伏玉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笑道:“趁着你睡着,偷偷甩掉你这个拖油瓶。”
苍临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盯着伏玉脸上的笑意看了一会,表情又变得轻松起来:“你不会,离开我你连城门在哪儿都找不到。”
伏玉:“……”
他盯着苍临看了一会,最终忍不住道:“你才是吧?身无分文,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离开我大概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苍临低着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伏玉的话,而后点了点头:“所以说,咱们两个分开了谁也活不了,现在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伏玉简直要被他这一脸的理所应当气笑,瞪着他看了一会,最终无可奈何地开口:“算了,跟你争这些也没有用。既然不困了就先起来,今日是除夕,就算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要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才是。”
苍临点头,利利索索地爬下床,还顺手将刚刚盖过的被子铺好,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看着伏玉:“要吃什么,我去买,顺便去探探城里的情况。”
伏玉原本是打算跟苍临一起去,听见他这话也稍有犹豫,毕竟这一觉起来大半天已经过去,宫里大概早就发现了他的失踪,说不定会派人在城里找他,他不知道情况贸然出去,搞不好直接撞上。
可是,让这小子自己出去,他难道不会丢下自己跑了么?
这个念头刚出,伏玉便忍不住自嘲,他不是本来就不想带着这个累赘的吗?他若是跑了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