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的择出这回要用的帖子,贾敏立即笑着把今儿黛玉林樟的过错说与林海知道,眉眼含笑的,仿佛根本没瞧见一双儿女垮掉的小脸。
林海前两天就看出了林樟交上来的课业字迹不对,只是还没空出手来收拾他们,一听立即配合的黑了脸,将儿女们赶回各自院子里抄书默写,连林樟嚎着要留下来亲自给琏二哥哥写帖子都不管用。
黛玉和林樟姐弟都闭门受罚,给贾琏的帖子便由林海亲自捉刀,以至于贾琏从贾赦手里接过帖子时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等小事竟能劳动林姑父。
因着林家派来的管事直接求见了贾赦,贾母等处得知贾敏单请贾琏迎春兄妹二人过府的消息时就晚了一步,没能拦得住林家的管事。
贾敏这个做妹妹的竟将贾政的儿女视若无物,一心只抬举大房的人,贾母自然心中不满,可贾敏已经是林家的当家主母,贾母也不好直接让人上门去问。思来想去,贾母还是将主意打到了瞧着绵软的迎春身上,吩咐她出门时务必带着探春和宝玉两个。都是一家子骨肉,分的太开便生分了。
迎春不敢当面顶撞贾母,只能过后再让丫头去知会贾琏一声。贾琏知道了也不以为意,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到了正日子,迎春一早起来去给贾赦请安的时候,早一步过去的贾琏就直接带着妹妹和各色表礼从东院出了门,贾宝玉还在梦里呢。
恰好贾敏最近将出门饮宴的帖子都推了,正在府内休养,一时与黛玉说的起了兴致,母女两个干脆直接带着丫头婆子去了林海设在后院的小书房。
林家人口简单,统共四个主子,这处宅院却是林家祖上封爵时置下的,老祖宗们也没想到后世子孙子息如此单薄,选址的时候宁可挑了京中次些的地界,也挑了处占地广些的地方,传到林海这辈儿就显得分外空旷。大多数院子锁的锁改的改,内外两个书房倒都留了下来,外院由林海留着见客并处置外务,后院里的小书房就留给了黛玉林樟姐弟读书习字,林海贾敏夫妻二人闲暇时也常过去谈书论道、煮茶弹琴,倒渐渐成了一家人团聚之所。
这会儿林海在衙门当值,小书房里也就只有林樟在内苦读,厚厚一本带着批注详解的《大学》立在案上,俊俏的小小儿郎正趴在书后皱着眉仔仔细细一点点描着一幅精致的湖山清晓图。这幅图乃是黛玉亲点,月底前必要的,偏又用的是林樟还不熟悉的“游丝描”,便分外难了些,林樟咬着牙画了大半日,距离交差却依旧远得很。
偏他还是个不服输的个性,凡事做了就想拔尖儿,不免越不会便越要练,越练越入神,连院子里什么时候静的落针可闻都不知道。直到手上的笔叫人捏住了,林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战战兢兢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娘亲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贾敏也没急着发作,她一手拿着刚从林樟书桌上捡起的书缓缓扇了扇风,另一手就慈爱的摸上了儿子的额头,笑道:“这么大本书挡在前头,真是又闷又挡着光,瞧这一头的汗。回头一受风着了凉,再坏了眼睛,那就真是白给圣贤书招了无妄之灾了。”
说到最后,贾敏忽而就变了脸色,纤长的手指一屈,就迎着林樟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疼得林樟嗷了一声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退三尺远,一双眼睛看看贾敏又瞧瞧黛玉,说不出的委屈。
黛玉想着这画还是自己为了整治弟弟才撵着他画的,脸上也有些红,忙就上前把林樟护在了身后,祈求的看向贾敏,轻声撒娇求情:“娘亲饶了樟哥儿吧。这画是我让他帮我描的,是我选错了画,才耽搁他这么多功夫。”
贾敏哪会不知道这画是黛玉的,安华院里几天前沸反盈天的翻库房,不就是这个小祖宗想着法折腾她弟弟闹出来的动静?没好气的点了黛玉一下,贾敏努力抿了抿唇,尽量沉着脸训道:“你也晓得自己不像话!寻常华儿草儿便罢了,做什么叫你弟弟描这样画,费时不说,他小人家家不知道轻重又不解其中意味,你如今也绣不出其中壮美辽阔,倒白瞎了这样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