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闻言一怔。他倒是记得贾珠前世走的时候,身边是有四五个姨娘并三两通房的,只是这回老太太身子还没好利索,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便多问了一句:“这当真是珠大嫂子的主意?”
这事儿可人已经听婆子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听说是昨儿珠大奶奶在太太身边立规矩的时候收的房。二爷也晓得,这种事儿,在府里哪里是捂得住的呢。只是珠大奶奶贤惠,回去之后就抬举了那小蹄子。倒是珠大爷昨儿夜里好像有些不爽利,惹得老太太、二太太都不太欢喜,也不怎么有体面,多亏了珠大奶奶做脸。”
只是这未免也贤惠的太过了。府里见多了面甜心苦的太太奶奶,倒是被这位菩萨似的珠大奶奶惊着了,今儿一早这事一传开,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听到这儿,贾琏也就没了兴致。许是因为一直娇生惯养又不习武强身,贾珠身子骨不算特别健旺,读书进学又是极耗费精血的事儿,贾珠便从十一二岁上开始吃些丸药补品,可惜一直用处不大,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场风寒碰上外伤,早早没了。
就说眼下,贾珠可是今年秋要下场的人,都这会儿了还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日日闭门苦读,身子骨能结实了才怪。偏贾母王夫人平时将贾珠护的眼珠子一样,这会儿倒撒手不管了,真真是一家子糊涂虫。
恰巧去抬水的婆子在门外恭敬给贾琏问好,道是水已经备好了,贾琏也就不再管这些闲事,自去沐浴更衣,准备带上两匹纱走一趟德新堂。
贾琏慢条斯理的盯着自己左手上的扳指瞧了又瞧,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叫边上候着听吩咐的兴儿都有些狐疑起来。二爷不是特意嘱咐过他们许多回,道是德新堂那边都是顶顶要紧的事儿,必须立刻进来禀告的么,怎的这会儿自己却拖沓起来。
犹豫许久,最后许是叫腹内的馄饨实在顶的难受,贾琏哼哼着又给自己加了个软枕,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告诉掌柜,那十匹香云纱都有主儿,我这儿还有好几匹宝蓝藏青墨绿浅碧的,个顶个衬托男儿伟岸,别镇日里惦记着茜啊粉啊这样娇嫩的,不搭的很。去吧。”
挥了挥手,贾琏就闭上眼养起了神,打算好好松快一日。这些日子京中很有些不太平,明面上虽然不显,暗地里诸位皇子却是暗流涌动,他在扬州时心里除了之乎者也圣人言就是铺子商路的银钱进出,各地势力的消长,回京这一路更是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好不容易内内外外都暂时没什么用到他的地方,再亏待自己未免得不偿失。
可惜等贾琏歪着小睡片刻后起来时,大丫头可人就一脸欲言又止的蹙眉瞧着他,让他一下子便失了去换骑马服的兴致,意兴阑珊的结果手帕子抹了把脸,无奈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重活一回,贾琏一直担忧府里这些人又犯了什么糊涂拖了后腿,便是对内宅之事都十分上心,图的就是能够早作准备、防患于未然,院子里的大小丫头并婆子们也被他以利相导养成了爱打听的习惯。可人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有人又出了幺蛾子。
可人低头绞了下手里的帕子,才走近几步轻声道:“老太太房里有个小丫头子说,方才太太二爷出来以后,老太太跟二太太说起了二爷的亲事。老太太的意思是,虽然姑太太有意为二爷在江南择妻,可二爷如今都回来了,再从扬州那边挑就不好相看了,不如咱们府里也一起看着,看哪处先有了合适的,免得耽误了。”
贾琏一听,一双原本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彻底冷了下来。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提起了他的亲事,分明是老太太觉得他翅膀太硬了些,怕姑父姑母为他挑选的妻室太过与自己一条心,到时候夫妻两个一齐不受辖制,才想着釜底抽薪。若是府里真为他挑出个面上没毛病的,姑父姑母还能硬扛着不同意不成?说到底,这边才是嫡亲的祖母,扬州远在千里之外,救不了近火。
缓缓将小冠摘下,贾琏用手梳理了会儿散开的头发,觉得身上那种粘腻之感消了些,才挑着眉轻轻一笑:“那二太太可有相中哪家闺秀来坐这琏二奶奶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