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叹道:“不要再强撑了,你便与我说句实话又能如何?你别总想着我父母对你有恩情,先问问自己的心,是否对黄家姑娘有意?若是有,那我就去母亲面前为你说项,黄家那儿,我也可为你保媒。母亲一向疼你,又想让黄姑娘做儿媳,我与黄姑娘合不来,定是要辜负母亲一番好意的,但若是黄姑娘能嫁给你,与做了母亲的儿媳妇又有什么不同?她定会欢喜。少英,为我之故,误了你的姻缘,几乎害了你一生,此事始终搁在我心底。若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平安喜乐,你让我如何能安享富贵天伦呢?你只当我是为了补偿你如何?当日是我无意中夺了你的姻缘,如今……也该轮到我还你一桩好姻缘了!”
吴少英沙哑着声音道:“师兄别说这样的话。往日种种,早就烟消云散了。真要说起来,其实我们三人都有错,并不能全怪你。死者已逝,那原是你我之间的纠葛,没必要攀扯别人。黄姑娘是无辜的,她好好的清白女子,品貌双全,是嫁人还是小姑独处,自然都该由得她心意来,就算要嫁人,也该得到自己的幸福,凭什么任由我们两个不相干的外人来决定她的终身呢?她又不是物件,没有什么让不让之说。”
“说得好!”轩外忽然幽幽传来这么一句话,令轩中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秦平与吴少英转头望看,就看到黄清芳从入口处的屏风后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尴尬的秦含真。两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还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
秦含真已经尴尬得不行了。她陪黄清芳四处赏景游逛,一边叙旧,一边探口风,黄清芳始终没给她什么准话,两人便只是闲聊些别后经历罢了。因在园中逛得久了,天儿太冷,那几株梅花附近又不好长待,怕时间久了,男宾席上会有人来赏花,秦含真便建议回席上去。但黄清芳不想回席,跟一大群年纪比她年轻将近十岁的小姑娘待在一起,她尴尬,别人也不自在,况且在场的太太奶奶们多是亲友,肯定又会担心地谈起她的婚事,她还不如另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呢。秦含真身为东道主,还有哪个清静地方能介绍给她呢?总不能穿过男宾席回自己的院子去吧?能来的自然就只有凤尾轩了。这里也算是她的地盘。
没想到她们才走到轩外,就遇上了秦平与吴少英在轩中谈话。秦含真远远听到他们在谈论婚事的话题,有心要提醒两位长辈一声,没想到黄清芳却拦住了她。她只能闭了嘴,然后就看着父亲与表舅背着人家姑娘说起了婚事,你推我,我推你的,心里都快气死了。
黄清芳家世品貌都是上上等的,又没有说恨嫁,这两位推来推去的,好象多么嫌弃别人似的,叫人家听了象什么样子?!
但没想到听着听着,吴少英竟泄露出了对黄清芳有情的真心话来。虽然秦平的话挺欠揍的,但秦含真看着黄清芳双眼微亮,整个人好象容光焕发一般,便忽然觉得,兴许她与吴少英的这一段姻缘,真的有望能成了!
凤尾轩原本只是一处观景纳凉的小敞轩,由于地点比较偏,平日里无事就抛荒了,每每都是有主人要用到时,才会临时打扫整理出来。但由于秦含真与赵陌的一点小私心,如今凤尾轩已经是大变样了。
每日都有仆妇将轩里轩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轩中还根据季节不同,添置了长驻的物件。夏天是藤椅凉扇风铃与驱蚊的熏炉,冬天则是圆桌小椅,夹棉的椅搭,还有炭盆火折子,配了上好的银霜炭,再在两边风口上摆上两座双折大屏风。需要的时候,秦含真与赵陌自会另带了茶水点心过来。
今日宴客,因着地理环境,凤尾轩并未启用,轩里轩外都是一片清静。衬着周围那一丛丛的凤尾竹,倒是显得轩中更清冷了些。不过吴少英来到轩中时,发现秦平已经点起了火盆,轩中暖意融融,并不觉得有多冷,似乎比宴上还要舒适一点儿。他顿了一顿,才走了进去,笑道:“姐夫还真是会找好地方躲清闲,我也有些扛不住了,方才被人灌了好几杯酒下去,双眼看东西都有些重影了呢。”
秦平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坐吧,歇一会儿,暖和暖和。我也不知道这轩中竟然准备得如此齐全,想必是预备宴席间有宾客吃多了,可以有个暖和的地方散散酒,才特意备下的。”
吴少英心道你误会了,这都是你那未来女婿为了与你闺女私下多相会几次,才弄出来的勾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心里总不待见那小子呢?实在是太过狡猾!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明言,秦平摆出这个架势,明摆着是有话要与他说,只得坐下来,烤了烤火,越发觉得身上暖和了。椅子十分舒适,酒意一冲,他便觉得身上发懒,简直不想起身了。
秦平却与他说起了方才母亲让虎嬷嬷递过来的话:“你觉得黄家这是什么意思呢?”
吴少英懒懒地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黄家觉得姐夫不错,显然是不再排斥你与黄姑娘的婚事了,这也是好事。师母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总算如愿得偿了。姐夫也别再推三阻四了,既然松了口说愿意续弦,就不该再让师母担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