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
我手里攥着手机,心里不由地暗骂,吴林见我没能打通电话,也问了句:“怎么,不接?”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不在服务区。”
听我这么一说,李淮山立即抱怨开了:“人家一准是把咱们给拉黑了,我跟你说,自打头一回见到胡南茜的时候,我就觉得她靠不住,你看看她是不是这样,是不是靠不住?”
我没心思接这样的话茬,只是皱着眉头,朝着山路上无目的地扫视。
时间太早了,加上又临近年关,正是年忙的时候,山上除了我们三个以外,偶尔也能看到几个晨起锻炼身体的老人,但除此之外,就是一大片荒凉的植被。
罗浮山号称一日四季,从山底到山峰,春夏秋冬,尽入眼底,如今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冬荒,可在罗浮山的脚下,还是一派干净的翠绿。
我皱着眉头,在这边翠绿中慢慢挪动着视线,当我朝正东方向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在这片翠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纯粹的青紫色。
那是一个穿着青紫色道袍的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五六岁的年纪,看得出来小家伙伙食不错,脸颊肉肉的,五官也很是水灵,一双大眼跟黑玛瑙似的,很亮。
说实话我也看不出这个小家伙的性别,也不知道是个小道士还是个小道姑。
这会他正顺着山路颠啊颠地往山脚下跑,一边跑,一边瞪着大眼睛,非常认真地盯着附近的行人看。
有些大爷大妈觉得他可爱,就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小脸上捏上一把,他也不在意,缩一缩脑袋,继续朝着山底下跑。
后来他看到了我,就立即加快速度,像个青紫色的大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我隐约感觉,这个小家伙有可能就是来找我的,于是就堆起了笑脸,将视线正对着他。
等他快跑到我跟前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让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是几若非吗?”
几若非?那是仉!zhǎng!
他一边喊,还一边张开左手,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凑过去一看,就发现他手上写着我的名字,“若非”两个字都很清楚,唯独那个仉字却被汗给融了,只剩下了右半边,成了个几字。
完了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看了看,接着就忙不迭地说:“哦,是仉若非。”
我看了看他的右手,上面写的是汉语拼音,正好就是我名字的发音。
小家伙看来是认识那个“几”字的,他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一脸的茫然。
望着售货机上透出的微弱灯光,我心里的感觉非常别扭,仿佛刚才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是的,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我走到吴林身边的时候,他斜靠着车门上,雪茄上冒出的红色火星照亮了他的小班长,他皱着眉头,无意识朝我这边快速瞥了一下,随后又将视线挪回便利店的橱窗,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淮山一直在摆弄他的飞爪,我抬手去拉动车门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问我:“咱们去哪呀?”
说话时,他发现吴林一直望着便利店皱眉,于是也侧一下脸,将视线投了过去。
我似乎能看到,售货机上的光此时就映在了李淮山瞳孔里,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无声地张大了嘴巴,还没烧到一般的烟头从他的嘴角滑落,红色的火光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直线,落在了地上。
“都上车吧。”我用手指敲了敲车子的顶棚,吆喝这么一句。
吴林掏出剪子将雪茄剪短,转身就回了车里,李淮山盯着便利店的橱窗,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我又在车顶棚上敲了两下,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拧了一下钥匙,将车子开出了胡同。
凌晨两点,枝湾路两侧的led灯管散发出明亮而惨白的灯光,我摇下了车窗,提高车速,让外面的风以更烈的势头涌进车厢,从我嘴里吐出来的云烟,也被这道风打散,朝着后车厢猛扑过去。
坐在车上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狂躁的风掩盖了大家的呼吸声,车子里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不管是我,李淮山,还是吴林,都看到了那个柜台,那个站在柜台前的人,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便利店,和三个孤零零的售货机。
那不是一场梦,所有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两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看了那么多典籍,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还以为,自己的经验和知识都足够丰富了,可今天的发生的种种,却让我意识到,我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在这个行当里,还有很多我无法看破的事。
说真的,这种感觉真特么让人不爽!
在极长的沉默之后,吴林摇上了副驾驶的车窗,慢腾腾地问了一句:“什么打算?”
我将含在嘴里的一大口烟全都吹出了窗外,反问了一句:“听说过罗浮山吗?”
吴林将头靠在椅子上,闷闷地说:“那座山应该在惠州境内吧。”
我僵硬地点一下头,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为什么是罗浮山呢?
在广州这边,佛家道场和道家宗门都不少,可为什么偏偏是罗浮山呢,从仉家的典籍上看,仉家和罗浮山,至少有一百年没有联系过了。
作为一个后辈,我无从知道仉家和罗浮山为什么断了联系,只是有点担心,罗浮山和仉家之间,说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过节。
一边开着车,我的脑子里就不断思考着诸如此类的问题,越想越觉得,对方之所以让我去罗浮山,说不定早已布置好了陷阱,等着我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