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手里的酒瓶瞥了一眼,笑了笑:“怎么着,你也想学蝈蝈和地雷啊?”
“滚你的吧,”仉亚男走到我身边,坐下说:“我心里不舒服,借着剩下的这点酒,逃避一下现实。”
我还以为她接下来又要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就赶紧扯开话题:“你出来了,旧货店那边没人打理能行吗?”
仉亚男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似的,只顾着叹气:“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
我感觉事情和我想象得好像不太一样,就问她:“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仉亚男将酒瓶塞给我:“喝不了了,你帮我解决了吧。”
我接过酒瓶,开玩笑似地说:“不是,你喝了半瓶再给我,你说你都沾嘴了……”
“我倒杯子里喝的!”仉亚男很不爽地将我打断:“喝,别浪费了。”
我无奈地笑笑,将半瓶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仉亚男抱着膝盖坐在我旁边,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我喝,等我喝完了,她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我放下酒瓶:“老姐,你这到底是咋了?”
仉亚男这才抬起头来,很委屈地说了句:“我真的不能接受李二狗。”
原来她是为这事儿发愁,我叹了口气,问她:“还是因为你那命格吗?”
仉亚男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盯着地面说:“我会害了他的。”
说实话,我没办法理解仉亚男的心境,只是见她难受,心里就有些不忍:“如果成不了夫妻,就当普通朋友处着吧。”
仉亚男:“当朋友处吗?可我怕二狗他心里放不下呀,如果我对他太好,他心里会一直对我有念想的。可如果让我不理她,我又做不到。”
我抓起酒瓶来想喝一口,可又见里面已经空了,只能叹口气:“这种事,还是随心吧。我当初离开仉家的时候,空云道长他们也让我万事随心,当时我还不理解他们的话,可现在,我把自己放开了,才发现很多事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随心吧,随心。”
仉亚男突然笑了:“什么万事随心,他们是让你不要执念。”
“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冲她笑:“所以你也不要执念了吧,放心和李二狗处吧,只要不越过那层底线,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觉得。说不定,你放开了自己,事情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呢?”
仉亚男盯着地面,好大一阵子不做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你接下来打算去哪,总不能一直住在巫山吧?”
我说:“正好这儿离重庆不远,我想回重庆一趟,看看二婶和小伟。”
仉亚男:“怎么突然想起来回重庆了?”
我挠了挠头,不无尴尬地说:“这话说起来挺矫情的,我就是想回一趟重庆,和过去的自己好好道个别。”
我也是有点好奇了,就问胡南茜:“胡姐,你说我现在的道行,能算几流啊?”
“你啊,不入流。”胡南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入行三年以上的人才能参加春评,你回仉家才多久?哎,对了,我听说,你曾经在擂台上打败过仉子正,这事是真的假的?”
我摆了摆手:“那是我大伯放水,他要是动起真格的,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胡南茜点了点头:“我琢磨着也是这么回事,就你这点道行,怎么可能打败仉子正呢。”
我问她:“现在知道这事儿的人多吗?”
胡南茜:“不多不少吧,你们仉家摆擂,大家都明白这里头道道多,擂台上的胜负嘛,大多数人也不会当真。”
我说:“那就行。”
胡南茜:“你接下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先休息一阵子,带着李淮山四处散散心,顺便帮他调理一下身体。”
“行啊,我还有点事,今天下午就得回河南。反正我的电话你也留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知会我一声。”
一边说着,胡南茜就要下车,我凑着脑袋说了句:“哎,胡姐,还有两个事,我想问问你。”
胡南茜将手放在车门上,却没推开,反过头来问我:“什么事?”
我说:“回荒村的时候,我和张真人讨论过你的辈分来着,可张真人也没明说你是那一辈的,反正我就琢磨着吧,你看,你都能给张真人他们起外号了,辈分应该很高吧,我再这么胡姐胡姐地叫你,不太合适吧?”
胡南茜顿时乐了:“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在行当里啊,没有辈分,说白了就是半个局外人,所以你叫我什么都行。以后就叫胡姐吧,听着心里舒坦。”
我也笑了笑:“还有一个事儿。在荒村的时候,我听张真人和姚先生说,他们曾在祖师爷面前立过誓,听那意思,好像是立了这么个誓,就不能插手行当里的事了。胡姐,你知道他们当年立得到底是什么誓吗?”
胡南茜显得有些为难:“你问这个啊,那说起来话可就太长了。这么说吧,大壮他们三个,当年能为了救一个人,动术给对方改了命理,这可是逆天改命啊,背天道,是要遭天谴的。当时大壮他们害怕自己做的事会连累到宗门,就跑到北邙山上向祖师爷请愿,希望用自己的五十年阳寿换宗门无恙。祖师爷显没县令我不知道,不过大壮他们现在还活着,符箓三山也没出过大乱子,估计也是因为大壮他们做下了不少大功德,祖师爷看在他们诚心改过的份上,没好意思为难他们。”
说到这,胡南茜顿了顿,过了小片刻又说:“不过他们救下来那个人,没活两年就死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天理难违。”
我不由地皱一下眉头:“胡姐,可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张真人他们到底立了什么样的誓啊。”
胡南茜冲我一笑:“这个我就不能说得太明白了,你自己想去吧。”
眼看他又要走,我赶紧问:“祖师爷是谁啊?”
胡南茜像看傻瓜似地看着我:“你们道家的祖师爷是谁,你还不知道?”
一边说着,胡南茜就风风火火地下了车,径直朝着巷子口走了。
我目送胡南茜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撇了撇嘴,也下了车,锁好车门。
进旅店的时候,我看到仉亚男正坐在一楼的服务台后面织毛衣,灰白色的羊绒线,她手法不太熟,但贵在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