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海瞥了一眼手中皱得不成样子的碎屑,再随手一扬,柔软的纸片投入了烛台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眼见着烛焰将白纸黑字吞噬殆尽,她漫不经心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枚鸾凤金钗,用钗尖拨了拨被烧得越来越暗的烛焰。

火光在她晦暗的玉容间摇曳不定,室内又再度亮堂起来。

一想起她手里那些可用的人,若是她没记错,上一世她被迫和亲闭门不出,自怨自艾,全然不知在她待嫁之时,朝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皇一从洛阳回到长安,皇位还未坐热的时候,就开始借着从此回鹘兵变着手肃清朝臣,尤其是重兵在握的武将。这其中,就包括她母族外戚,河西、河东两大节度使,还有手握禁军的司徒侯府。

俄而,宴海收回望向夜色的目光,眼角微微一翘,浓长的眼睫垂落,掩住眸底荡漾开去的波澜,一双眯得细长的凤眸中带着几分妩媚,几分狡黠。

她无可解释来自未来的因果,但若是有人愿意不问缘由地帮她。

那就只能是他。

前世,那个一生颠沛流离,不远万里来回鹘寻她的少年。

可他素来刚直,一身正气,怎会随着她离经叛道?

今日,恰逢十五。

宴海想了想,很快计上心来,倏然一笑。她随即低垂螓首,俯身照了照妆奁前的铜镜。

少女明眸皓齿,容光焕发,无需粉黛便是天姿国色。与前世十年后的重逢,最后一面见他之时,在可敦帐中那副胭憔悴的面庞截然不同。

宴海唇角又翘起几分,抬手拢了拢睡后微松的发髻,别上了那支鸾凤金钗,微微一笑道:

“取我的斗篷来。我要去见一个人。”

那个,她前世今生都想见很久了的人。

灵山寺坐落在灵山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