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客人,不觉目有怒色,杨信阳面色淡定,微微笑道:“有的人呆在面上,聪明却在心里。有的人眼前漆黑,心头却亮得很。”
那青年笑道:“莫非这就是你开店的道道?”
杨信阳也笑道:“算是吧,毕竟打开门做生意,做得有些眼色,阁下此等贵客,自然要用贵客之礼来应对,却又不能太过唐突,以免惊扰到阁下。”
吧嗒一声,那水壶跌得粉碎,那青年微一恍惚,瞳仁遽然收缩,目光锐利如鹰:“你是哪一边的?控鹤,黑衣,玄甲,铁卫,天纪,还是羽林!”
杨信阳闲闲地道:“足下当我是呆子,我便是呆子,足下当我是列国密探,那也差不多,全凭阁下怎么断人了。”
那青年默默听着,目光却缓和下来,一抹笑意从嘴角化开,温暖和煦,如二月春风:“我只是好奇,你这小兄弟,怎么瞧出来的?”
杨信阳摆摆手,让孔乙己给桌上人上茶,道:“迅雷疾电,怒雨横天,此乃天怒,天公震怒,非常之时,非常之时,又非饭点,阁下尚有闲情来我这小巷里的一间小小饭馆,必然不是单穿想填饱肚子那么简单,必为非常之事,常人当此天威,心胆俱寒,藏身匿形犹恐不及。
而当此天威,仍能神明心照者,必是大有为之人,史书有载:‘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而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足下穿风过雨而来,仍能气定神闲,调笑诸君,此等气度,哪怕放在大梁,也是独一份,真是稀罕得很。”
那青年听得这番话,容色百变,似惊讶,似恼怒,又似无奈,终于化为一团钦佩,叹道:小兄弟这张嘴,说得我心花怒放,真是舒坦,不过……”
青年话音一转,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冷冷盯着杨信阳,“这大梁城里,汇聚了魏国各方豪强子弟,小兄弟,听说你方从天藏城而来,外乡人,怎么就能认定是我?”
杨信阳道:“公子多虑了,先前我只有七八成的把握,听你这句话,却涨到十成。”
那青年笑道:“愿闻其详。”
杨信阳自顾自端过茶水来,道:“其一,京中传言你曾亲入信河,意欲和黑龙王决一死战,外人皆说你是匹夫之勇,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人却说你是无法理解之事,必然寻根问底;其二,令母去世,外人皆说你在灵堂上大哭大笑,是为不忠不孝,有人却说你是无法领会生死知道,不知幽冥之事,不知道阴阳两隔之人,究竟是该悲或喜。
这世间的能人着实不少,但如你这般穷究根底、自以为是的人物,却是少有得很,秦轲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那青年尚未答话,那矮小少年已喝道:“好呀,你敢叫羽林中郎将的名字。”声音娇脆,竟是女声。
杨信阳微笑道:“令妹也来了么?”那矮小少年大惊失色,继而双颊泛红,艳若明霞,秦轲也讶道:“小兄弟就算听出她是女子,又何以断定是我妹子,而不是我的妻妾。”
杨信阳心中暗笑,脸上却绷住道:“贵人在侧,女子素来拘谨,举动若合符节,若是妻妾,随足下外出,战战兢兢,犹恐触犯你羽林中郎将,岂敢胡乱插嘴?唯有小将军至亲至宠之人,方敢如此放肆,久闻秦小将军,料来便是这位了。”
秦轲苦笑道:“看来我兄妹二人易装前来却是多此一举,京中多有传言,说天藏城出了个少年英才,纵横捭阖,破了夏国的夺城阴谋,尔后又拒绝曹将军的请功,足见风流,在下久仰其名,早就想结识一番,只是公务繁忙,一直未得空,听闻阁下亲来大梁,故而易装前来一探,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