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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恩厚摇摇头,“徐家是混,不是傻。他这个时候把范进抓去打,不等于承认那上面说的贵女就是他家的人?把六小姐叫回去严加管束是有的,但是对范进不会怎么样的。再说徐家还指望着范进的脑子帮他们谋富贵,怎么会对自己的智囊下手。”

“就算他们不下手,沐家也会吧?儿听说沐朝弼这几日就该押到江宁了,他是坏在张居正手上,又岂能饶得了范进?听说他虽然是看押,身边依旧带了几十家将,大笔钱财。到时候只要他派一二家将动手……”

“这是江宁,不是云南。沐朝弼眼下是待罪之身,巴结张居正还来不及,哪还敢得罪。你派那几个杀手,就是个败笔,还得咱家去给你抹平手尾,今后给我学聪明点,别再干这种蠢事。”

黄恩厚摇摇头,一脸不屑。“揭贴这种手段,一看就是吏员想出来的把戏,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指望这种招数,是闹不起来的。要想成事还是得在罗武那些人身上多使点力气。我们要做的,就是帮这群贱役一把,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向自己主家报仇的机会。你给杨世达那药,可灵验么?”

黄继恩道:“儿子问过那郎中,那药药性猛烈对人损耗也大,即便是壮胜之年,也不赞成用这种药。杨世达本就亏虚,再用这药,等于自寻死路。两三月内,就有大关碍。就算这药弄不死他,这回这笔交易,也要他倾家荡产!”

“杨家的家产主要是房产货物,想变成银子得是个功夫。再说一下几万银子,谁也拿不出来。怎么也得把朱琏那条疯狗的精力牵扯住,给咱爷们留出足够的功夫来布置,否则事情还是有变化。你最近给我盯住罗武,把那批军械想办法交给他。还有咱们那几个人,也要与他交上朋友。”

黄继恩点着头,“儿子明白。只是罗武那厮是出名的胆小鬼,虽然满身功夫,但却没有血性。这些日子他依旧在杨家护院,若是个有血性的,早就把杨世达杀了,哪会等到现在还不动?前几天染布坊的工人罢工,他还出面说项,让这些人安心工作。似这种无用的戆货,怕是顶不了用项。就算给了他兵刃,他也未必敢闹一场,怕是干爹您的谋算还是不成。”

“你不懂。有句俗话叫蔫人出豹子,越是这样的人,一旦爆发起来就越是厉害。整个江宁城里有太多被欺负过的阿鼻,罗武的遭遇在他们中不过是很寻常的事。那些人不闹,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没有血性,而是他们缺少一个头领。人无头不走,尤其是这些阿鼻,他们比所有人都需要头领。没有头领带领他们,他们就是羊,任人宰割。如果有人出来喊一声,这些绵羊就会变成猛虎,虎……是要吃人的。”

“罗武是个很合适的头目,人望好又没脑子。这种人看上去谦和,实际爱走极端,遇到事情不听人劝,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解决问题。如果事情的发展和他的想法不一样,他就会认定是别人对不起他,不会考虑自己有问题。所以他闹事是必然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推他一把。”

“他要报复杨世达,其他阿鼻也要向自己的主人算账。到时候整个江宁城……会变得很热闹,非常热闹……那些富商、大贾,士绅,每个人家里都养着大批的奴仆。平日里这些人都是这些员外的出气筒,等到有人振臂一呼,这些人就是索命的无常。继恩,你想想看,到了那时候,江宁会是什么样子……那场景是不是,很美?”

黄恩厚的声音很平和,仿佛就是平日里在闲话家常,可是黄继恩听来,却觉得周身生寒。连忙道:“干爹,那样会不会不可收拾?”

“一群穷鬼,有什么不可收拾的。”黄恩厚冷哼了一声。

“不过就是一群富商倒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段时间把自己家入过乌龙会的人都打发到外乡去就好了,随便给他们找点事做,不让他们留在家里就好了。你遇到咱家之前,无非是个泼皮喇虎,那些富商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过你,咱们只需要忠于陛下,不需要管其他人的死活。万岁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至于那些富商缙绅……全都该死!”

他的目光一寒,平日的笑面佛陀此时又显出几分魔相,如同外道凶神,格外狰狞。

范进回到府里时,郑婵与马湘兰都迎了出来。他下乡自然不能带着这些女人,小别胜新婚,固然郑婵心内思念,就连马湘兰这种见惯离别的女子,也生出几许相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