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郑家姑娘不但不领情反而连抓带咬,就像是被人按着洗澡的猫一样,抽冷子将一抹煤灰抹在桂姐脸上。又给她的饭里下了泄药,害她跑了半夜的肚,现在还在床上起不来。
范进与薛素芳夜里缓步回家,到了家中都快四更,自然什么都不能做,又遇到这事,只能先顾着桂姐。郑承宪天一亮就知道这事,便将女儿拉过来受罚。
见郑家丫头脸上一副倔强神色,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着范进一行,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脸上又满是煤灰。范进道:
“小姑娘,你似乎不大喜欢洗脸?我告诉你啊,你可以觉得这样很漂亮,擦煤灰比擦胭脂有个性。但是令尊的病在肺,于呼吸上讲究最多,屋子里有粉尘之类,都会加重病情。像你每天伺候令尊,这煤灰被吸进肺里,于病情极为不利。所以为了令尊身体着想,也该保持卫生。”
“谁知道真的假的,郎中都不曾说过。”小女孩低声嘟囔着,一脸的不服气。
郑承宪举起巴掌,一巴掌扇在女儿头上,“还敢嘴硬?范公子是举人老爷!知道举人老爷么?等到这科下场,便是进士,那是要做官,还可能进翰林院的文曲星君。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读书人不知道的。你个黄毛丫头敢对读书人不敬,爹就先打死了你……”
说的太急,便又开始咳嗽起来。范进看着他,便想起刘勘之,连忙劝解着,又吩咐关清从自己的行囊里,拿了几粒枇杷丸出来。
这是路上张舜卿送给范进的,即便知道刘勘之的病不传染,但是张舜卿心疼情郎,还是给他几粒药做防范。这药来自皇宫,功效比时下外面可以买到的药物自然要强的多,郑承宪喝了药,咳嗽立时便减轻几分,便更是千恩万谢。
有了这一段,小丫头对范进的敌意也减弱了许多,等扶了郑承宪回房休息之后,小丫头又跑到前院问范进道:“范老爷,这药怎么卖?多少银子一丸?”
“小姑娘,这药不是卖的,你有银子也买不到。宫里的东西,宫外哪有。”
“那范大老爷怎么有?”
“这也是我朋友送的,我朋友算是有点关系吧,你在京师应该对这个很清楚的,有些人自己虽然不在宫里,但是和宫里有门路,所以可以得到些宫中之物。”
小丫头哼了一声,“吹牛!你一个南方人,刚到京师,怎么可能跟宫里有门路?你别欺负我是孩子,我可不好糊弄。你这药要是管用,我可以拿银子买,只要……别太贵。”
范进笑笑,没说什么。那小丫头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煤灰什么,是真的么?我脸上脏,我爹的病就不易好?你懂医道?”
“略知一二而已,我主要是懂讲卫生的重要性。我看了,你确实挺勤快,家收拾的也不错,但是卫生好不好,我现在可说不准。比如有没有不洗手就吃东西,家里面粉尘多不多之类……”
范进一点点说着,女孩听得聚精会神,薛素芳走过来,将买的早饭在女孩面前也放了一份。虽然其性子很恶劣,但终究是个孩子。尤其看她表面上凶巴巴,但实际上甚为可怜的样子,薛素芳就觉得看到了幼年版的自己,那个混身是刺的小刺猬,看起来很凶,内心脆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