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攥紧了杯子,一晃神还是脱了手,砸在地上摔个粉碎。他死死盯着泼溅出来的茶叶,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
他抖着皲裂的嘴唇,颤声道:“点几个人,去……把他们移到郊外去……”
“老爷?”家仆不敢置信。
“去!”
京兆尹发了狠,重重砸断一方砚台。
老仆含泪去了,京兆尹发了一会愣,照旧翻起各地报上来的公文。
他核算着发病的人数,望着那一长串的字数,只觉触目惊心。
这里头还有他自己的儿女。
不多时有京郊守卫来报,安置病人的屋舍已住不开了。
那屋舍盖在一片贫瘠的山地上,隶属于皇庄,本就是防着京里有什么麻风、瘟疫而建造的,至多可以容纳三千人。如今才仅仅一天,就已住不下了。京兆尹满目仓皇,望着灰蒙蒙的天,心也跟着灰了。
他打起精神,思考还有那处方便安置,忽然便听见外头御马的嘶鸣。有个朱色深衣的内宦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绢朱红的圣旨。
疫病的药方配出来了!
“御医看过了方子,染疫的宫人们也已试验过,大人可以放心施药。京中各大药铺,随大人全力抽调药材,灾后再予药费嘉奖。”
京兆尹抖着手接下旨意,比许多年前蟾宫折桂之时,更心潮澎湃。
外头再怎样兵荒马乱,医馆里还是照旧满室懒散。那袅袅的茶香幽韵混在药材的气味里,意外的好闻。
陈启文靠在门框边,看着隔壁药材铺里闹哄哄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原来官兵抢起药材,和土匪也差不多少。虽然明说了事后算钱,可看那老板惊疑愁苦的模样,真像是被洗劫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