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赵王府,经过边镐的院子时,李从荣见院子里还亮着灯,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打算进去。但他刚走出两步,素衣在身的边镐就走了出来,在门前见礼,“殿下不进来坐坐吗?”
李从荣回礼,“天色已晚,本不欲打扰先生。”话虽如此,还是入院进屋。
两人面前没摆小案,相对而坐,此时已是不方便用茶,边镐直接开口问:“殿下今日进宫,巳时去,临近亥时方归,想必与陛下谈了不少事。”
听了一日课,李从荣也有些疲乏,不过他仍是坐姿端正,“秦王、宋王也在,说国事也说家事,不免回来的晚些。”
边镐微微点头,“秦王归来已有半月,今日进宫,想必会和陛下说起一些要事,不知殿下得了多少?”
李从荣苦笑道:“倒是说到了新政,也说到了楚地用兵之事,不过都是泛泛而谈,偶有深入的,也都是一些细枝末节,没甚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到了最后,也没决定是先对楚地用兵,还是先着力推行新政。”
“哦?”边镐略感意外,若有所思般点点头,“倒也是,毕竟都是大事,实难一下就拿定主意。”
“正是如此。王兄与陛下言说半天,间或还有争论的时候,孤王听着头晕,都不知他们在争论甚么,在孤王看来,那些东西本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李从荣讪讪道。
边镐感到有些头疼,他现在偶尔也会自疑,以李从荣的资质,便是有他辅佐,是否又真能成事?然而他却也没有选择,他总不能去选择李从厚,“殿下今日入宫,总不至于一无所得?”
李从荣回忆片刻,寻思道:“王兄提了件新事,叫什么学院,总之与太学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还说要召集天下名儒,好生为帝国培养一些可用之才出来。先生你也知晓,新政毕竟需要用人。不过王兄对朝廷现有官吏好似不太满意,说他们既不能针砭时弊,又不能匡扶社稷,都只是一群腐儒,真正有用之人,就该懂得经世致用之道,能解决各方面的实际问题。”
边镐耐着性子听李从荣说完,细细想了想,却发现一无所得,名儒、人才、经世致用,老生常谈的调子。如今天下大争,莫说李唐,杨吴也在这些方面下了苦功。
又说了些话,边镐差不多该问的也都问过,见李从荣神色疲倦,便道:“殿下入宫一日,想必也乏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李从荣点点头,疲惫起身,与边镐执礼作别。
走出两步,刚到门口,李从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边镐一眼,“最近常有人在孤王面前进谗,说先生到洛阳来,辅佐孤王是假,为杨吴探听洛阳虚实才是真,实乃细作无疑……”
边镐心头一跳,面上不声不响,反而很快露出几丝不悦来,低眉敛目道:“难道殿下也如此认为?”
李从荣露出温和笑意,“孤王自然信得过先生。先生安歇,孤王先走了。”
边镐送到院门口,回到屋中之后,不禁暗暗沉思,反省自打到洛阳来,是否有露出什么破绽。片刻之后无所得,又反省为李从荣出谋划策,是否真使他受用了许多。而后又反复咀嚼李从荣方才那句话,探寻对方说这话的用意,如此几番,不知不觉间,竟是枯坐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