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老人走后,陈风崇也是知道师父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跟孙向景说起了师父师娘决定远行的意思,一时又是惹得他又哭又闹,怎么也劝慰不住。孙向景如今修为暴涨,饶是没有融合己身,也绝不是陈风崇所能对付的,这一下子闹起来,真真是叫陈风崇头疼无法,却是说也说不听,打又打不过,平时伶牙俐齿的一个人,这下子竟是比个哑巴都不如,丝毫没有办法。
好半天,陈风崇才笨嘴拙舌地将一应什么天命之类的东西大概给孙向景说了一个清楚,又是好生靠着平日里辛苦积攒而来的两人情义,好不容易叫孙向景安分了一些。看着依旧在一旁哭闹的孙向景,陈风崇一头冷汗,暗想师娘早年说过的,将宝剑交给稚子手中的故事,实在诚不我欺。孙向景如今得了长生老人毕生的修为,纵是境界不够,举手抬足之间的蛮力也不是寻常凡人所能消受得了的。好在陈风崇自己也练就玄功,多少还能抵抗些许,否则之前经受他那么一闹,只怕陈风崇自己就要尽断骨折了。
陈风崇不能将长生老人现在的状态说清,孙向景听得也不是十分分明,只是知道师父师娘就要离开自己,这一去只怕今后都没有了再见的机缘,又如何不悲伤,不难过。只是她自己毕竟也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此刻又是神思敏捷,饶是陈风崇的话语不甚清楚,倒也多少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因果始终,模糊知道师父的离去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是觉得难以接受,需要发泄些许。
许久之后,孙向景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是先经历了少室山一次,又眼见着徐方旭生死危局,自己病发不说,现在又听见师父即将离去。眼线还能控制自身,也实在是孙向景自己心神稳固,否则要是换一个人来,却是还不知是什么结果。
多少想通了这件事情,孙向景也就不再多做纠结,自己起来把衣服裤袜都一一穿好,只盼着师父师娘能在苏州多留一些日子,自己好好再与他们相处几日。不过看着长生老人和师娘的状态,众人都是知道只怕因着什么原因,两人却是实在不能久留,不日就要离开,了结与众人的这一段因果缘分,只待今后有缘再见。
陈风崇也是知道孙向景心里难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觉得世事无常。原本之前经历了一切种种,寻回了父母亲人,又是与师姐成就了美满姻缘,还以为能过上几年安慰日子。却不想眼下少室山出了天大的事情,中原武林正道只怕覆灭在即。众人虽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却也是中原武林中的一部分,这等劫数之下,却是谁也不能避免,只怕个个都要身处大劫之中,也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最好写照。
看着孙向景穿戴完毕,陈风崇也就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孙向景的肩头,自己拉起他的手,先引着他出了院子,好生走走转转,一来活跃瘀滞许久的气血,而来也是适应新近得来的强横内劲,一切行动之中,要尽快将其运转自如才是。
孙向景现在的情况,真就像是一个手持宝剑的小孩儿,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身上背负的莫大威能,稍不小心就会伤到周围的人。长生老人毕生修炼而来的内家真气,实在是非同小可,要是境界足够,施展出来不说移山倒海,也是可以匹敌万军的。这些真气一时灌注孙向景体内,却还未曾完全受他心意掌控,不时会有失手的时候,一举一动多带了分毫内劲,效果就是大有不同的。
孙向景这边被陈风崇拉着,走到了院子之中,一时也是觉得神清气爽,五感通灵,眼前的院子虽还是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一切的感觉却是大有不同。仔细感知之下,孙向景只觉得院中一切花草树木,鱼虫鸟兽,人言动作都在心头一一映照,眼中是原本看不清楚的细节,耳中是先前听不见的声音,鼻腔中充斥着泥土生机味道,面颊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就是脚下所踩的土地,似乎也比先前活跃了不少,几乎要与自己形成一种莫名的交流一般。
他知道这是长生老人的内家真气正在改造他的肉体,在内家真气的滋养之下,自己的身躯已经朝着一个之前不敢想,也想不到的境界发展。眼下身子病气全消,又是轻松灵动,孙向景一时之间也是快走几步,心中轻松之意显露,不经意间脚下就运转起了轻功,却是整个人在这院子之中提纵飞跃。孙向景一时举动,莫说是寻常凡人,就是一门之中轻功修为最是高深的陈风崇,在一旁看着也是暗自心惊,只觉得如今的师弟,随意施展出来的轻功,似乎都是与自己不相伯仲,实在是威力非凡。由此可见,长生老人之前的修为是有多么恐怖,却是只怕一众弟子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是他日常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万一罢了。
眼看着孙向景得了这等天大的好处,陈风崇心里倒是只剩下高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不满。实在是这个小师弟自幼就是一众人的心肝宝贝,真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只要有什么好东西,众人都是第一时间要想着他。眼下长生老人将自己毕生的修为都传授给了孙向景,认真来说对其他众人其实有些不太公平。不过众人都是只知道欢喜,绝不会起了别样的心思,更是愈发疼爱孙向景,更多了一份对师父传人的关怀之意在其中。
如今少室山之后,只怕天下就要大乱,大劫将起,今后的日子却是要万分艰难。孙向景有了这等手段,能够自保,也是多了一分渡过此番劫数的机会。加上他如今身子痊愈,众人之前许多不好,不能,不方便与他商量讨论的事情却也都能一一跟他说说,在不用顾忌他的身子,也是多了一分力量,对大家其实都是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长生老人近这二十年以来,一直固守苏州,甚少出手,空有一身的手段,却是很少有机会能够施展。也就是在约十余年前,四弟子周其诚的死讯传来之时,长生老人破例离开了苏杭一带,一手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将当时可能牵涉周其诚死因的一众人等,不分官兵百姓,不分好坏无辜,一应狠下杀手,个个击毙,狠狠报复了一次。
那一次的事情之中,其实众人心里都是有数,却是只要与周其诚死因沾边的人物,个个都是有罪在身,不是那么清白干净。只是朝廷自有律法,对一众罪人是杀是剐,是囚是放,都是有一个定数。长生老人那般举动,却是实在太过嚣张了一些,也是叫朝廷面子上实在不好看。不过老人那一次的举动,竟是没有招来任何后患,一切种种,就像没有发生一般,都是被众人一一刻意遗忘,不再提起,永久尘封了起来。
也正是有着之前那一次的事情,陈风崇和清平夫人才真正知道长生老人的神威所在,多少还是有些敬畏,才会在之前传国玉玺一事之中,对长生老人传来的书信那般看重,丝毫不敢纰漏点滴,一应地好生办妥。
不过自那次以后,长生老人几乎就没有了出手的记录,就连之前孙向景被太玄教掳走,徐方旭身陷弥勒教之中,陈风崇在西宁困守死局,长生老人都是不曾亲自出手,只是发动了自己的一些人脉关系,便将这些事情一一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