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发生什么了?谁竟敢这么不懂事,惹我们赵总不痛快?”
娇滴滴的女声响起。说话的这个小姐被称为“燕姐”,是这家夜场里身价最高的“一姐”。这次她出场,是为了伺候好贵宾。
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就是这个娘们,我摸她几下,她竟然推我。妈的,什么玩意。”
“哎,她是新来的,年纪小不懂事,又犯错了,真是欠管教。赵总大人大量,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让我们这些好姐妹来伺候您,好不好?”
说着,燕姐搂住男人的手臂,娇嗔着抿了一口红酒,随即将香唇奉上。
男人得了一个吻,舔掉嘴角的酒液,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燕姐见状,催促那个小姑娘:“快给赵总赔罪!”
其他人纷纷附和,仿佛无辜被打的受害者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些小姐其实是为了解围,道个歉就算了结,让这事快快揭过。但那个小姑娘才十几岁,刚来夜场上班没几天,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只觉得委屈又恐惧。她呜咽起来,泣不成声。
这让男人愈发生气:“哭什么哭,有病吗?伺候我,还委屈你了?不过是个鸡,装什么装!”
其他几个男人都是陪客,也开始骂那个小姑娘,骂得很难听。小姑娘浑身战栗,妆容都哭花了。
别的小姐见状不妙,赔着笑脸,不停地说好话,试图大事化小。
燕姐也柔声劝男人消气,又让另一个小姐倒了杯酒,递给那个小姑娘:“你快喝了这杯,自罚向孙总道歉。”
男人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几瓶酒:“一杯怎么够?让她把这几瓶酒都喝了,我就原谅她。”
这里有好几瓶红酒,全喝了只怕要上救护车。
燕姐还想劝,但男人态度坚决。
另一个男人狗腿地拿起一瓶酒,用启瓶器嘭地拔出塞子,催小姑娘快喝。
小姑娘只好接过瓶子,闭着眼,扬起头,开始闷灌。嘴角溢出殷红的酒液,与眼中流下的泪水相汇。
男人们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有人还起哄,仿佛在看马戏场里的动物表演。唯有小姐们纷纷转过目光,笑意变得勉强。她们心生同情,却无能为力。
沈绒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对那小姑娘道:“别喝了。”
男人一愣,十分不悦,语气充满威胁:“怎么,你一个清洁工,也想多管闲事?”
沈绒自知势单力薄,不能硬碰硬,只能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哎,这是我的工作呀。你们看她的样子!她马上就会吐了,吐得到处都是,又脏又臭。等会儿我清洁起来太麻烦,也浪费你们的时间。”
男人听到“又脏又臭”时,不禁想象出面前地毯上出现一滩呕吐物的画面,恶心地皱了皱眉。
沈绒见他皱眉,心知有效,继续絮絮叨叨:“以前我在酒店做清洁,有个客人喝酒太多,猝死了,被救护车拉走。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清理完,你们不知道那些地毯、沙发多难洗干净。而且啊,遇到死人,那可太晦气了,酒店的生意都因此变差,还要请大师来做法消灾……”
她这么一说,侧面提醒男人:喝酒太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男人也不想闹出人命,要摆平很麻烦,更重要的是晦气。他是做生意的,又迷信,最怕被影响气运。沈绒通过他脖子上挂的佛牌与手腕上戴的辟邪手串,猜出了这一点,才故意这么说。
但她没想到,男人摆了摆手,提出新的要求:“那这样吧,你帮她喝一瓶,我就放过她。”
说完,男人把酒瓶推到沈绒面前,继而靠回沙发上,扬了扬眉毛:“喝吧。”
沈绒看向酒瓶。她酒量不好,这样满满一瓶下肚,必醉无疑。
她叹了口气:“哎,工作时我不能喝酒,不然要被开除。”
“你不喝这瓶,她就必须继续喝。”男人哈哈笑道,“这次你喝酒,我保证你不被开除。你愿意喝一瓶酒,还是愿意清理她的呕吐物?”
沈绒看向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对方已经醉得站立不稳,目光涣散。若她再喝几瓶,肯定会躺着进医院。而沈绒喝一瓶,只会醉半天。
“那好,我喝。喝醉了,今晚我就不用工作,挺好的。”
沈绒笑了笑,不再废话。她摘下口罩,拿起那瓶红酒,瓶口对着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仰头就往喉咙里一口接一口地灌酒,像一台没有感情的喝酒机器。
苦涩的液体从咽喉流向胃里,她感觉身体渐渐烧着了。似乎有男人在吹口哨,在起哄,但她听不清。
瓶子见底时,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腾。她作势捂着嘴,故意道:“呕……想吐……”
男人嫌恶地挥手:“滚吧,你俩都滚。”
沈绒与那个小姑娘这才得以脱身,被另外两名小姐搀扶着出了门。小姑娘意识不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醉话。
沈绒还没完全醉,但酒意正在缓缓上头,四肢发软。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洗手间,在抽水马桶旁吐了一会儿。
漱完口,走出洗手间,她灌下一瓶水,以稀释的方式降低体内的酒精浓度。
一名小姐走过来,递给她一包解酒药。她刚才就在包房里,知道沈绒是在帮那个小姑娘。夜场里,小姐们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能挺身而出,帮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并不容易。
沈绒接过解酒药,真诚道谢。其实她知道,没有什么有效的解酒药,都是安慰剂而已,但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她依然感激。
那个小姐看出沈绒快要醉了,就叫沈绒今晚不用继续工作,又问:“你住哪里?我帮你打车。”
几分钟后,网约车来了。小姐把沈绒送到车上,还叮嘱司机将人安全送到家。
“谢谢。”沈绒道。
“你回去好好休息。”对方道。
沈绒靠在后座上,脸上和脖子上都泛起了醉酒后的酡红,目光也逐渐迷离。眼前影像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影影幢幢。
车行途中,她知道自己醉了,意识渐渐涣散。
司机打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沈绒的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了,昏昏沉沉地垂着头,睫毛半掩着双目。倒是很安静,没有说酒话,也没有发酒疯。
有点担心她吐在车上,司机把车开得很快。没过多久,车就停在她租住的楼下。
“目的地到了。”他开口提醒。
沈绒被唤醒,眨了眨眼,一时间云里雾里,过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置身何处。醉意未散,她从后座上坐起来,伸手拍了拍脸,脑子依然不大清醒,目光有些迟钝。
“该下车了……回家……”她低声提醒自己。
但哪里才是她的家呢?
她强打精神,伸手拉车门。但因为意识不清,拉了几下都落空。
忽然,透过车窗,她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夜深人静,四周没有其他行人,路灯的光也很昏暗,只勾勒出一道不甚明晰的身影。那人站在墙角处,一半的脸被阴影挡住,却很熟悉。
她的心脏猛然一颤,那是谭信?
这个念头令醉意消散了几分。她睁大眼,试图努力分辨那张脸,但视野依然模糊不清。
不,不要是他,不要是任何与霍家有关的人……
她在内心祈祷着,希望这只是自己醉后的幻觉。
那道人影动了,向她走来,越来越近。
一尘不染的皮鞋,笔直的西装裤,毫无褶皱的西服。每个步伐的间距都仿佛用尺子丈量过,不疾不徐,不差分毫。
四周悄然寂静,除了他沉稳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车门从外面拉开,一道平静的嗓音传入沈绒耳中。
“大小姐,请下车。我来带您回家。”
她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一瞬间,整颗心如堕冰窖,凉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体内抽离了最后的力气,她软倒在座位上,耳中嗡嗡作响。
他的双唇一开一合,但他说了什么,她听不见,索性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醉意之中。原本就是强打精神,当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放弃抵抗,便迅速陷入昏睡状态。
“属下失礼了。”
他俯身,一手揽在她的腰身,一手探至她的腿弯,把她从车内抱了出来。
她意识迷糊,身体突然腾空,本能地感觉危险,便下意识朝他温暖的怀中依偎上去,似在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
网约车司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深更半夜,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城中村里,突然出现的男子抱走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确实不太能令人放心。
而且这样打横抱起一个成年女人,并不容易。但看这人轻轻松松的样子,应该是体能极好的练家子……
司机忍不住开口询问:“喂,你是她的……”
谭信淡淡看了他一眼,司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闭了嘴。
一出车门,夜风有些凉,谭信怀里的人微微打了个哆嗦。
这时,另一辆轿车驶来,无声地停在一旁。一个身穿制服、戴着蓝牙耳机的人从驾驶座下车,动作利落地为谭信拉开后座车门。
谭信把沈绒放在后座上,自己打算去坐副驾驶。但醉醺醺的沈绒抱着他不放,就像搂着玩具熊不撒手的孩子。当然,他可以挣脱她,这不难,但他犹豫了刹那,便抱着她坐进后座。
这种做法,其实不符合他的下属身份。
坐进车内,谭信的第一句话是:“调高温度。”
驾驶者打高了车内温度。
全程不到两分钟,这辆车便驶离现场,没入夜色之中。
网约车司机望着远去的轿车,自顾自地嘟哝:“这车,怎么看不出牌子?”
他是个资深车迷,平日里喜欢在网上浏览各种车。国内大街上的车,就算没有车标,只要他多看几眼,基本都能迅速判断出是哪个牌子的,但这次他竟辨别不出。车型乍看上去很普通,并不引人注目,却不完全符合任何一款他有印象深刻的车。
不过,通过轴距、轮毂和车灯,他隐约觉得这车绝不便宜。
“估计是改装过的吧。”他低声说着。
与此同时,在那辆看不出牌子的轿车里,沈绒毫无防备地倒在谭信的腿上,梦魇中小声呢喃:“不要,不要抓我回去……”
他低头看着她,只见她沉静的睡颜透着一种无声的疲倦感,睫毛偶尔轻颤一下,可见睡得并不安稳。酒精让她的脸浮起红晕,衬得肤色更白,发丝凌乱。
他摘下她的口罩,修长的手指拨开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亲小天使读者,很感谢大家能读到这里,这是我的幸运。
但非常抱歉,这篇扑街文目前只能缘更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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