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宫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散去。

夕阳渐沉,此刻正是晚集,往来的人群比来时多了些,落日余晖就映在集市中间的那条河道上,渔民坐着吆喝。

耳畔俱是喧杂声,可沈玉觉得太过安静了,陛下自那学士府出来,就没讲过话。

直到上了马车,行了段路,沈玉才忍不住开口:“陛下?”

舒皖声音沉沉的:“不是让你有事来寻朕吗?”

沈玉心里一紧,即刻就在马车里跪了下来。

他早已摘了纱帽,皮肤雪一般苍白,眉目间凝着忧色,轻声回:“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沈玉心里以为的有事,是宫人来人传话,说了什么国事或有关陛下的家事,他自己被人欺凌罢了,这样的事又能算什么事,忍一忍也便过了。

但他辩也未辩,只是跪着领罪。

舒皖也的确是生了气,她满心淤塞,闷得说不出话来,满脑子只是沈玉当时无助又彷徨的表情。

可她并不想怪沈玉,这本不是他的错,甚至觉得有些心疼。

舒皖的神色还是冷的,她看了沈玉一阵,无甚情绪地道:“早上过来时,你说不愿见人,朕方想起平日里便算是上朝,你也是站在屏风后头的,宫里又没几个女官,尽是些外臣,禁卫又在外宫值守,你寻常见不着她们......”

“所以才没带你进去。”

沈玉听完了这话,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跟他解释。

“离秋闱还有一月,朕今日只是去摸摸明面上的东西,不作细究。”舒皖徐声道,“朕就是怕你出事,不放心你,才嘱咐你那些话的。”

这回便换作是沈玉惊讶了。

他头一回破天荒地抬了头,与君王对视,想瞧瞧陛下这话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斯对视着,沈玉却没了主意,他不知道陛下的话是不是真的。

沈玉动了动唇瓣,想着无论如何先消了陛下的怒气才是,便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温声道:“是微臣不好,今日穿得清凉了些,在屋里又没戴着罩子,才让人......”

“你住口!”舒皖一把砸了手边的杯子,那杯子磕在马车内铺就的毯子上,磕碎了一个角,转了几转滚到了沈玉脚边。

沈玉浑身一颤,惶恐极了,不知自己究竟何处说得不对,只能赶紧伏首贴在陛下脚边,以免又惹了陛下不悦。

舒皖气得浑身发抖,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沈玉,一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垫子,几乎要将上面的缝线扯破,仿佛在极力忍着内心汹涌的怒意。

“你以为朕是在责你这个?”半晌,舒皖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正欲发作,却猛然想起方才沈玉眼里含着泪又不敢哭的模样,这气便又舍不得发了。

“...先生起来坐罢。”舒皖近乎是咬着牙,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才陛下才发了怒,沈玉哪里敢起,只是抬了头,用一双忧郁透彻的眸子看着陛下。

舒皖便伸手将他拉起来,道:“是她们那些人品性卑劣,与先生穿了什么,戴不戴罩子,都没有关系,先生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她们,朕只是气先生没有来寻朕,只是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