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微笑道:“国公爷当真感兴趣的话,守仁倒愿意说一说这心学,不过要是详尽而言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还要看国公爷的悟性如何,能否一点便透一说即明。这样吧,我这里有总结的心学四决,乃是入门口诀,说与国公爷听一听。”
宋楠道:“洗耳恭听。”
王守仁负手向竹缓缓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宋楠皱眉不语,这绕口令般的四句口诀看似易懂,但其实蕴含深意,王守仁似乎看出了宋楠的迷惘,笑道:“容守仁为国公爷稍作解释。人有本心,本心本无善恶,当我们有善恶之念时,其实不是本心的缘故,而是意动而为之。打个比方,有人想杀人放火,那不是他本心要去杀人放火,而是他的想法;想去杀人放火,这就叫做意动。”
宋楠皱眉道:“可否这么理解,王大人的意思是,心即是心,意即是意,两者非是一物,而是不同的两种东西,而非我们通常而言的‘心意’,我们平常是将心意看成是一体了。”
王守仁呵呵而笑,脱口道:“孺子可教也。”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忙掩饰道:“那个……国公爷智慧出众一点便通,守仁佩服之至,便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花了许久才想通了的。”
宋楠不已为意道:“这倒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心和意原来不是一回事,敢问后两句是何意?那良知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王守仁道:“意之本体即为知,未发之中无善无恶,当我们意动之事,将意加于事物之身,良知便有了善恶之分。打个比方,山中之花绚烂美丽,但我们若不觉的山花美丽,甚至根本没看到它开放的样子,那花儿开不开美不美又有什么标准来衡量呢?我们看到它开了,并想到他是一朵花儿,那么它才是一朵盛开的美丽的山花。或者说,这花儿压根就不是开在山里,而是开在我们心里,你看到它了,他便存在了,你看不见它,它便不是一朵花。”
宋楠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卧槽,这不是赤裸裸的唯心主义么?这是赤裸裸的主观意识决定客观事物,不是唯心主义是什么?”
王守仁没有察觉宋楠的色变,兀自道:“总结起来,守仁认为,身之本体为心,意之本体为知,意之所在便为物,离却人之灵明,天地间便无鬼神万物。”
宋楠已经彻底的绝倒,他再不想讨论下去,虽然来之时恶补了一番心血理论,也准备了不少问题要询问,什么“致良知”“什么心外无物”什么“知行合一”等重量级的问题都准备和这位大圣人探讨一番,听到这里,宋楠已经觉得没什么讨论下去的必要了。
见王守仁意犹未尽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宋楠忙道:“王大人所言已经够我苦思一阵子了,贪多嚼不烂,以后再来聆听先生的教诲,今日和王大人一席话颠覆了我二十余年的认知,内心震撼无以复加。王大人在我的心里掀起了一场风暴,过瘾,过瘾之极。”
王守仁呵呵笑道:“宋公爷客气了,说到底这只是守仁内心思索的见地,不一定能让所有人产生通感,但国公爷第一次接触到本人的学说便能见地若此,守仁也很欣慰。”
宋楠虽然无法苟同他的心学理论,但却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代的思想家哲学家们,不得不说,历史洪流中很多东西都被淹没,但这些学术和思想却正是点滴汇聚成为滋养一代又一代人的养分;也正是这些常人无法理解之人呕心沥血的添砖加瓦,才形成庞大繁杂的华夏思想文化的体系。
两人回归厅上,热茶重新沏上,王守仁对宋楠的态度已经极为缓和,趁此机会宋楠开始商谈此行要谈的公事。
“王大人,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件大事要请王大人协作。”宋楠稀溜溜喝了口热茶,吐了茶沫子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