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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十分恭谦低调的发言,赢得了元老们满堂的喝彩,比布鲁斯当然同意了,为什么不呢,凯撒的提案是那么正常、温和,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在两位执政官互相和善地拥抱时,元老们的喝彩和鼓掌声更加热烈了,大部分人已在心中将凯撒认可为“可以饲养的对象”,只有小加图站在议事席位里,用阴沉的目光看着这一切,仿佛看到了结局般。

发言完毕后,凯撒礼貌地宣布今日的议题就此结束,随后和众位元老说笑着步出了协和神殿,在外面已经拥挤了许多骑士和市民,他们因为身份的限制,是没有资格亲自听取元老们的议事内容的,所以只能候在外面,等到散会后,才在台阶与街道上,大声询问各自熟稔的元老们,“今天元老院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商议?”元老们此时便带着神气而骄傲的表情,一一对他们的问题作答,和现代面对记者与闪烁不定的镁光灯,摆出副扑克脸的政界要人差不多。

结果,在夕阳下的街道上,一位跛腿的老人被人群挤来挤去,他大声而可怜地抱怨:“这个国家糟透了,因为像我这样的根本很难听到协和神殿的声音,当特选的父亲们(特选父亲,指元老)把我们这些民众的耳朵堵上时,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尤利乌斯·凯撒就好像特别清楚地听到了这老人的话语似的,在他面前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其余的元老们当时根本忽视了这位抱怨老人的存在,他们还在对着人群应答些什么,继续朝街道上走,但民众却注意到了站在老人身边,恭谦地弯腰聆听对方抱怨的首席执政官凯撒。

这样,协和神殿周围原本甚为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元老们看着凯撒和老人,也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这时凯撒见已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便发出较高的声音和老人继续对答,“你说你也是苏布拉区的特布里斯选民?那我问你,你把票投给了生长在苏布拉区的我吗?”

“不,我把票投给了比布鲁斯阁下,因为他为这张票出了五百塞斯退斯,而你的seestre只肯给我三百五十塞斯退斯。”老人把干枯的手放在耳朵边,大声大气地回答着凯撒,好像他的听力颇为不济,而且他的话在协和神殿广场上引起阵哄笑,但倒没人为此激愤,哪怕是小加图,因为这根本也是罗马城里的某种“规则”,不管你愿不愿承认,它就好好地存在于那里,比布鲁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冲着那老人做出个感激的手势。

“你刚才抱怨的理由是,不知道我们在协和神殿里整日都在商议着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国家会以何种政策对待民众,是不是?”凯撒继续问道,他的话好像也是说给在场所有民众听得,此言一出,立刻激起了民众强烈的反应,许多人开始喊出和这老人一样的抱怨,他们说自己不知道农耕和行事的历法,不知道社稷祭典上占卜的结果,甚至连元老们对国是方针的表决他们也被蒙在鼓里,很多市民大会上的表决意向他们在投票前都是闻所未闻,投票完也是云山雾罩。

结果,首席执政官甩了下纯白色的长袍,登上了高处的台阶,这样他就能让所有的人好好地看到他,凯撒即兴发表了通演讲:“其实在遇到这位老人前,我的一位幕僚就对我说过,罗马的政治是共和的,也是民主的,它脱胎于希腊人的投票制,也有着拉丁公社的古朴农风,贵族与平民都应该共享对这个国家的治理权与知情权,我的那位幕僚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他说‘若民众对国家的律法宣誓服从,就该劝说他们听从律法上的命令;若民众对国家的律法充满着怀疑,就该把其间的道理明确给他们知晓’。但现在却出现了许许多多和这老人相似的抱怨,我们必须倾听,因为民众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披着紫白相间袍子的家伙整日在闭塞的协和神殿里在说些什么。”当凯撒自嘲地把元老们,包括他自己用俚语“家伙”来称呼时,民众们都高声欢笑起来,并对凯撒报以热烈的喝彩掌声,而小加图则开始脸色气得发青,他似乎猜到了凯撒下面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凯撒随后将左手平伸着抬起,“此月既然是我的执政月,我就现场宣布第一个施政方案,那就是设立acta senat et ouli roani,就是把每次库里亚大会后,元老院集会中议事的流程和内容,在大广场的矮墙上张贴出来,让所有的民众都能看到,并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民众对凯撒的“开门方案”报以激情的呼喊,这种呼声全被街道边多慕蒳小酒馆前的李必达看在眼中,“你这又是出了什么鬼点子?你个促狭鬼。”大胸脯的老板娘给他端上了一杯酒水,好奇地问道。

“什么鬼点子?那就是多慕蒳你,每天在去鱼市采购时,路过大广场,就能看到之前元老院的父亲们在商讨些什么内容。”李必达喝了口酒水,说到。

多慕蒳把手不屑地一抬,“那些披着长袍的老家伙说的东西,和我这种沽酒卖色的有什么关系,罗马的航船不是一直操控在这几百人的手里嘛。”

李必达微笑而有耐心地给多慕蒳解释:“确实,国家的很多事情,单个民众没办法干涉,但你得想想这种现象从何而来?就是因为元老们采用的是‘秘密会员制’,民众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自然被排除在权力圈子外,这是种声音的垄断。我们时代的有权有势者——元老院的特选父亲,神庙的占卜官与祭司,法庭的法务官和律师,莫不是采用了这种垄断声音的方式,只要他所在的世界,只有他能发出并解释声音,那么他的权力就自此稳固了。而凯撒现在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垄断,只要剥夺了元老院的这项秘密会员制特权,父亲们的威信就不会像之前那么神秘而不可撼动了。对了,马上傍晚时分,有个跛腿的老家伙会到这儿来,给他两百第纳尔的报酬,说他今天表现很出色,再给他找两个好看苗条的妓女爽爽。”

老板娘靠在酒店的柜台前,皱着黑漆漆的眉毛,听李必达高深莫测地说了一会儿,就把嘴撇撇,表示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种政治方面的理论,便招呼了李必达几句,就朝后院去指挥搬运酒罐和蔬菜去了。

但李必达对多慕蒳的不感兴趣,也无甚在意,现在大广场上民众的反应已说明一切,很多人都高声说这个施政的方案是如何的好,他们再也不用听转了二三手,被润色窜改到面目全非的口头化的“国政”了,以后可以真正清晰地按照自己的好恶,用选票对国政施加影响了。